正午时分,我站在竹竿巷,想起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时,独自一人,走完了这条巷。
我熟悉这条巷子,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是闻着竹香长大的,这条巷上的每一道坎,每一处坑洼,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闭上了眼睛;顺着店铺,彳亍前行。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噪音划破我的遐想,“小孩子家走路不看路”,那声音在半空中停顿下来。才看清楚了,原来是小宝他妈。我看见小宝蹲在地上,激动地朝我招手,顾不上向阿姨道歉,便冲了过去。
小宝在看蚂蚁,好大一只,黑黑而发亮。这并不是我感兴趣的。但不知怎得,我却坐了下来。就这样,我和小宝,默默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直到它渐行渐远,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外。这时,我突然记起,自己要买东西。便拍拍屁股上的土,继续前行。
爆玉米花机,记忆中已很久没有见过了,可那时却美美地出现在我眼前。卖爆玉米花的老爷爷长相已渐渐的淡忘,只记得那满口玉米般的黄牙。刚爆好的玉米花热乎乎的,那玉米的香味混着砂糖的甜味直冲我的鼻孔,我的脚像是被这甜味粘住了,怎么也拔不动。我就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白白花花的爆米花一个个从炉中蹦出来,发出滋滋的声音。那个老爷爷,用他焦黄的大手,抓了一把,呲着黄牙招呼我过去。我就这么傻乎乎地,接过去了那一大捧爆米花。
吃着爆米花,我径直走向竹竿巷的尽头,我的目的地,卖花的女老板不在,旁边卖竹具的大娘看着店。我说我要盆绿萝,她挑了两盆,却又放下了。扯着嗓门说让我先进她屋,等着她把老板喊过来。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大地,而她的小屋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凉。我就躺在那把竹椅上,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像是做了一场梦,而现在,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我漫步于巷中,恍若一切如昨日。
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已铺上了青石板;卖爆米花的老爷爷也早已不在;密密的竹具店中,不知何时挤进了几家杂货店;小宝也因上学的缘故,搬走了,然而他们家的竹具店,依然开着;巷屋的那个高嗓门的大娘,也已做了奶奶。
走在巷中,总能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向你微笑。门前那些长长的竹竿依然静静立着,世事的变迁没有苍白他们的固守,他们的脸上,是一股阅尽千帆的平静,走在巷中,总能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就放这里了。”“嗯,靠在那里就行了”,言语间充满了信任。巷中人的直率较之城里人的委婉更使人惬意。这里的人们并不精于孔孟之道,然而,礼之用,和为贵的思想却早已烙在他们的心里,成为世代相传的根基。
对于这道小巷,我有太多的不懂。灰墙朱瓦,青石板路,这本应是江南的景致。却在古运河的滋润下,穿越了千年的风雨,安然至今。
是谁书写了这段传奇
仰在竹椅上的老人朝我微微一笑,旁边的杂货铺里,响起“丁丁”的打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