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岁月,转瞬即逝,匆匆那年,不过一季换一季。
匆匆那年,我还只是个不用顾虑太多,扎着两个羊角辫在烈日炎炎下心满意足的笑着的女孩而已。
心安理得的活着,很知足,也很舒服。如同贴身的羊毛衫,不昂贵,却有凉凉的依赖感。父母就在身边,像是黑暗里的阳光,温暖的手套,日复一日的梦想。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窗。门很低,但是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午后,我们穿着干净宽大的衣服上街,看见别人家的狗冲自己狂吠时,涕泗横流的躲进父亲的怀里。那个拥抱传递过来的温度,是一整个庞大安全的星系。从街头一直绿到巷尾的树,茂盛的连着,遮天蔽日的树荫就像为整个城市装上了巨大的中央空调。老城区的围墙上开始悄悄爬上了深绿浅绿的藤蔓。就是这样一个半旧的城市,盛开了我的一整个童年:父亲让我坐在他的肩头揪着耳朵骑大马,母亲把买来的黑猫警长的氢气球的红线记在我的手腕上;父亲和我拉钩只要拔一个蛀牙就奖励一个汉堡;母亲在商场里无奈地掏钱买了一个漂亮的能眨眼的新款娃娃只是因为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得狼狈遭围观;父亲站在街的那头,喊着我的奶名叫我从街的这头踩着会发光的小鞋穿越人群去拥抱他;母亲买来青蛙王子的草莓味面油,给我冻得开花的小脸抹上……琳琅满目,数不胜数,零零碎碎,眼花缭乱。只可惜,匆匆那年而已。
匆匆那年,我还只是个系着红领巾,梳着马尾辫,有朋友陪伴却因为一个人而孤单害怕,窝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女孩而已。
贫穷总是让人面目全非,匍匐在生活的脚下。父母,那两个最亲的人,也因无可奈何的生活而背井离乡。我也渐渐步入了一个新的时代,笑着接受一切。我有我的同伴,湛蓝的天空被横七竖八的电线瓜分,我们一前一后,迎着风跑着,叫喊出来的那些话全被稀释在风里,一直跑一直跑,什么都不用说了,酣畅淋漓。没有牛奶就吃不了面包,没有西瓜就看不完电视剧,没有朋友就没有自信满满的我。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如同一匹略带暖意的金帛笼罩在大地上,我可以与同伴靠在树下,感受着从耳边拂过的如水般柔和的款款清风,看着头顶如水晶般湛蓝广阔的天空,直至日影西斜,暮色四合。幸好还有你们,日色渐漫,人影渐悄,烟云明灭,笔笔声色俱全,句句写来情致深长,又不拖泥带水。也许是父母不在,失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成长也加速了。于是乎我的乖巧懂事,恰如人赞的华枝春满,花好月圆。诚然,与亲人的惦念遥遥相望,永隔如参商。唐人聂夷中有首诗写得极好:念远心如烧,不觉中夜起。桃花带露泛,立在月明里。二十字写透离人心上如露如雾,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月下桃花如人垂泪,迷离凄清尽在眼前,那是耿耿不眠,担忧亲人远游的人。辰光这样静,以致于我感受到不该这年纪承受的离愁。每一个生命都像是一个饱满而甜美的果实,只是有些生命被太早的损耗,露出里面皱而坚硬的果核,或许我,在匆匆那年里,过早成熟。不论是有朋友在,亦或是父母不在,也不过是匆匆那年而已。
我也忘记了,曾经的世界,是否安静。是啊,所有的回忆都不适合太过汹涌的想念。我不希望,自己只能趴在回忆的缝隙里望着过去,不敢惊扰。新情旧恨,日暖朝夕,人来人往,放任成滂沱。所以,只愿匆匆那年,在回忆中不再匆匆。愿菩提岁月,安然静好。匆匆那年,品一品,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