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在记忆里很漫长,又有些惆怅,像万般尘雾在无尽的黄昏下跋涉,有些渴望又似乎无力。那是我和爷爷走过最美的路。
放学了,我依旧能够看到爷爷杵着拐杖等我的样子,我把书包一扔便一溜烟地跑了。路过的那条路上有一棵极大的榕树,一立夏便结了许多的果子,还有纷飞的落叶。
落日黄昏下,我抱着零食在前边跑,爷爷背着书包杵着拐杖在后边追,我喜欢脚下被碾压过发出阵阵青汁香味的榕树果,喜欢落在青丝上的青黄参半的叶子。榕树果落满地,每一步碾压过的漩涡,每一片榕叶上的轮廓,都记载了我和爷爷在岁月年轮下最美的记忆。
无奈榕叶青了又黄,榕果黄了又绿,再长的路终有尽头。
清晰记得那年爷爷您总是悲怆地望着天,想要渴求什么,又似乎在哀叹什么,有时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无语凝噎,只是任意由泪水滑落枕巾。
有一次爷爷突然叫我过去,他握着我的手说要给我买一件昂贵的新衣服,这样我的同学就能夸我有个好爷爷,又叹了一口气说,将来也能做个纪念。我笑笑着说将来我也给你买一件昂贵的新衣服,这样你的老朋友就能夸你有个好孙女了。可是爷爷骗了我,他没有给我买衣服,直到最后他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他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似曾相识,又那样模糊,便疲惫地闭上眼不再看我了,也永远不再看我了……爷爷,您说要给我买新衣服,可惜再也不能了,我说要给您买件新衣服,可惜再也没机会了。
我走在大榕树下,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寻找背后那抹熟悉的身影,却不见了踪影,生疑地回过头,再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原来爷爷真的不见了。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了腐烂的榕果上,黄叶依旧轻挂发梢,大榕树发了嫩芽,我那个跟着我追的爷爷怎么就不见了。我不再顽皮地跑了,只是蹒跚地踱步,鼻翼充斥着榕果碾碎后散发的味道。我原以为路还很长不见尽头,我原以为黄叶在黄昏下飞扬永不停歇,我原以为我不会长大……当一切都趋于沉静,我渐渐地离开了这里,再回头看,那是一个黄昏落满枝头的图像,树下依旧有您追着我跑的模样,只是不再清晰。
记忆里爷爷有时离我很远有时又离我很近,我还想依偎在您宽厚的肩膀上,只是我高大的爷爷怎么变成我手中小小的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