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那个红黑色的檀木箱子,是一双手工布鞋,深蓝色的底,红色的印花。看到这鞋,我想起了奶奶,想起奶奶生前给我讲的故事,她和爷爷的故事。
他们年轻时,正是农村吃“食堂”的时候,常年吃不上一顿饱饭,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能喝野菜红薯粥,或是到深山里挖葛根来填肚子。但奶奶说,再苦的日子也有甜蜜的时候。我知道,奶奶说的是她和爷爷相遇的故事。
那是初夏的一个午后,太阳正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奶奶在家门前的兰溪边洗衣服,两岸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奶奶的头顶撑开了一把绿色的大伞,奶奶槌棒拍打衣服的声音,在清幽的伞下回荡着。这时,一大群黄牛出现了,后面是个精瘦的小伙子,当然就是后来成为我爷爷的那人。爷爷是邻村的,赶着生产队里的牛来溪里喝水,哪知,一头壮实的大黄牛竟不听话,朝我奶奶那边冲去。奶奶一惊便退倒在溪水里了。爷爷顿时慌了,连忙赶走牛,扶起了奶奶,并一个劲儿地给奶奶道歉。奶奶难堪极了,只好低着头看脚,但几个脚趾不懂事从那双破烂的布鞋的洞口探出了头……
爷爷回家后,托人给奶奶带来一块崭新的蓝底红花的灯芯绒布料,说是让奶奶做一双新鞋,奶奶后来才知道,那是爷爷家半个来月的鸡蛋换的。奶奶就用这块布精心地做了一双布鞋,却没舍得穿,一直压在箱底。后来,爷爷家就向奶奶家提亲了,再后来他们就结了婚。
奶奶出嫁时,没有什么嫁妆,但那双鞋却是她心里头比嫁妆更宝贵的东西。到了爷爷家,奶奶把那双布鞋收藏在她那个檀木箱里,成了她新家的“镇家之宝”。在后来的几年里,奶奶生养了六个儿女。在那个饥荒的年代,在那些穷困的日子里,奶奶和爷爷用勤劳的双手,洒下比别人更多的汗水,才让这一家子勉强活下来。奶奶说,有时候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生活太难太难,快顶不下去了,但一看到那一群欢蹦乱跳的孩子,翻开箱子看到那双布鞋,心里又会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双手变得更有力量。
又过了些年月,我们村“分田到户”了,生活慢慢好了起来,奶奶的那群孩子先后成了家。我也终于降生了,但我看到的却是个眼花背驼的苍老的奶奶。姑姑和妈妈常给奶奶买新衣新鞋,她穿上了软皮鞋、休闲鞋,整天乐呵呵地在村子里来来回回地转,似乎是把幸福穿在了脚上,要与村里的老太太们分享。但回到家,奶奶又会时常翻起那双“历史悠久”的布鞋,我会依偎她身边静静地听她讲故事,好浪漫的故事。可这美好的时光太匆匆,奶奶也老了,去年冬天永远离开了我们!
现在看到这鞋,想着奶奶,我眼眶湿润。我们今天的生活多么幸福,可有些同学一点也不满足,一味地追求物质享受。奶奶说过:再苦的日子也有甜蜜的时候。我想说:在甜蜜的时候也别忘了过去的那些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