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浮沉,偶有明灭;深林私语,风携绿来。此处月影绰约,清风拂绿摒人息;笑点明眸,此心安处是吾乡。
常怀南城的风,应着白袍,提袖长笑,所经之处景明日丽;常念南城的草,应披绿裳,抚裙莞尔,所见之处绿意生长。既至北城,日闻鸣笛,常见浓烟,那颗在南乡水土里也曾安定的心日渐躁动,南乡啊南乡,我怀念你。
犹记南乡淳朴的人情,单纯的孩子赠我手编的草蝴蝶,耐心教我草艺的婶娘笑时有两个极浅的梨涡,因我的笨拙而终没有学会编草艺品,我微微抬头,广袤的草林,绿得不让人眨眼睛……或许正因这复杂的乡思,我才会在偶然得知,深巷里的草手艺人——袁阿爷时,贸然出去寻。
其实我没想错,他黝黑如刀削的侧脸,完全是骄阳的磨砺后尽显沧桑的模样,袁阿爷那时沉默地坐在灯光里,悠哉地倚在杂货铺的藤椅上,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像是睨了我一眼。
月光正是温柔时,细碎的星子悄然地闪。而袁阿爷挑着几根碧草,先是轻轻抚弄,随后头一纵,便开始活动手指,灵活地翻动着草叶。他不顾我,眼底既无清风明月,也无黑夜,但我嗅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他的熟捻,他的自然,它拨动细叶时浅淡的笑意,都极让我感动。夜里才现了静,终见云开,月光轻环长空,聚光晕,留一世的清辉,很弱化的白,清风流淌,絮语入耳。我自以浅笑付之,心在无形中安定,而故乡似乎也愈近。
指腹轻推,一截绿意冒出叶结,再微一旋动,披青衣的蝴蝶便成了型。月光,月光浅薄极了,只堪堪露出一截裙角,雪一样的白,引人遐思。袁阿爷的声音宛若淘尽了岁月的风沙,沉稳而厚重,“给你了。”我只是向他腼腆地笑,在这样一个夜晚,风也安了心,靠着月光眯着眼睛,我的心,也如此安然,拢在月里,如临故乡。
“我只知道我们家那里有这份手艺,还不知道北方也有呢。”话出,袁阿爷低眉一笑,我摸着熟悉的草纹路,恍然有叹声流入时间的河,旋即便是他苍茫的声音:“南方啊,南方的花草很美,但是夜晚太燥热了,安不下心。”我却撇嘴反驳道:“北方城中喧闹,也能安心?”袁阿爷挑眉,深浓的墨池搅得光却柔和。“其实在乡中,心就会安定。”他又望了望天边的群星,笑容静谧:“心安定,故乡就在哪。”
我如梦初醒般地,怔着了。夜晚的凉风习习,月光清清。一切都那么安然地流淌着,包括时间。这座城本没有南方的温暖,没有花红柳绿,诗意蔓延。可我的心就如此沉静,如此安定,好像回到了心念的故乡。
他的眼里似有星海般忽明忽暗,那只草编的蝴蝶却欲乘风归去,我恍然想起一句名诗,或许也正应景,“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而北方的夜,清光弥漫,林静月斜。我情愿跌落在浅草滩上,也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既心安,那么风花雪月,阴晴雨雪,只是来日方长。
月辉斜倚落光华,眯眼,恰似天云织夜锦;试问北啸不及南,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