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寒的风轻抚初来的春意,扑得满面清凉细嫩的绿芽衬着青涩的花苞,光夹少许温和。指尖撩拨湿润的空气,合唱在春光中声扬惊了树梢的鸟。原来那素白简朴的台子,亦是舞台。
“不要。”远方的老人们彼此间笑容虚弱,敬老院里的阳光多几分苍白。我沉着脸,那片寂寥的台子上几片残落的叶,四周春光不显。“我们苦练几个月,就到这地方来?”
年近古稀的老人们仰着稀疏的眉,眯着浑浊的眼。在“舞台”上笨拙地表演。我忽的嗤笑一声,朝教授冰冷道:“这是他们的舞台。”
莫扎特的《渴望春天》应在礼堂里演绎啊,教授责备地看着我,抿着唇,良久才叹气,温和道:“这些老人晚年无人陪伴,你看他们虚弱的,就当慈善啦。”我话语凝滞,老人斑驳的侧影映入眼帘,终是心一软:“把团员都叫来。”
我可以为他们演奏,但并非认同这里是我们该表演的地方。如果是出于内心的善意和悲悯,我倒是乐意之至。
《渴望春天》曲调明快,前奏亦是舒缓悠扬,老人们坐在台下,我们身着正式的长裙,日光倾洒,浅淡却迷人的的绿在温暖中生长。老人们坐在台下,眉眼眯眯,一位爷爷晃动自己的身体迎合我们的节拍,每一张枯老的面庞上都闪着喜悦的光芒。我这时才恍然发现,其实他们暗淡的眸子里也有花开草长。“来吧,亲爱的五月。”一齐女高中低音混合,女声细腻而柔软,漾在柔和的春风里。亲爱的五月,紫藤萝如缀满晨星的繁夜,垂下晶紫色神秘而细碎的花朵,如欲舞的蝴蝶翩翩,教授持指挥棒,迷醉的眼里也朦胧了,我们面容肃穆,远处青绿交融,初花反从歌中流,《渴望春天》中日光漫溢,我撑着声音,嘴角却漏出一抹笑意。一曲终了时,我看见老人们笑逐颜开,热烈鼓掌的声音像击打脆弱的棉花。原来这里也是我的舞台了,以日光为灯,观众在台。其实在哪真的不用计较,表演亦不论尊卑,舞台,带来愉悦。
真的,那束阳光下,每位老者都如同遗失的灵魂。他们脸上长着丑陋的老人斑,牙不剩几颗,极突出的骨头骇人。可他们在简陋的看台下,像孩子一样兴奋地交谈,相互拍着手,古灵精怪地笑。我与教授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他赞许的点头,我露出一抹浅笑。
这是舞台,敬老院里简朴的娱乐场所,是他们的舞台,是一帮老头老太太群魔乱舞,随心所欲的场所。这么说来真是不严谨,而这里,也是我们,我的舞台。我们是真正优秀的合唱团,卖力地表演,尽力让老孩子们的心里多一缕春风,毕竟,物以温暖者为贵呢。
人生便也如舞台,有时观众冷看他人,有时演员不讨喜欢,可我在这里唱着“来吧”,来吧,亲爱的五月,我渴望春天。我不再向往金碧辉煌的礼堂,成千上万只戴红领结的雨燕客观地评价,乏味地享受。我想去有阳光的地方,看几个老掉牙的人,唱一首俗世的歌,送一份简单的温暖,让天地,皆成为我的舞台。
原来这里,也是我的舞台。请我唱一首歌吧,只保证不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