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了,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午夜,医院里很静,只听见我的几声哭啼。毫不费力地,我获得了家中全部的宠爱。
听说,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在那晚变得坐立不安。他接过襁褓中的我后,一抱就抱了三年。
他是我的外公。
家住五楼,我娇气不愿自己走,他总二话不说将我抱起,似乎那时的他仍是壮年,大气不喘。
一次,不知看了什么动画片,我一时兴起说要吃椰子,他竟骑着他那老旧的摩托满城寻找。
上学后,我住回了自己家,算是和他两地分离了,可没过几天,他在我放学时出现在我的校门口,说是接我放学。摩托车的喇叭深受我的喜爱,他让我坐在他的身前,手抓着反光镜,喇叭由我掌控,我享受着从学校到家之间那段吹风鸣笛的路程。而父母有所不知的是,我下车时,他准会给我两块钱,那些日日积攒的硬币被我视为珍宝,不轻易动用。待我走进家门,直到看不见了影儿,熟悉的马达声、喇叭声才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妈妈和外婆常说外公脾气急躁,她们总让着三分,而外公面对我,却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他给了我他所有的忍让和宠溺。
他自认为他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他很少和我交流学习,但他会从我母亲那知道我的全部成绩;他自知自己不比外婆细心,善于言表,所以他从不敢让我做他和外婆之间更喜欢谁这样的选择题,但言语之间渴望我的肯定。他总会在我“一声令下”后抛开手头的事来接我,骑着他的摩托。他是口腔医生,听说他会让病人坐等他许久,因为他要去接外甥女了。我知道后不好意思地打趣:“你怎么能对病人这么‘不负责任’呢?”他笑,坚称是在病人都理解并同意的前提下。
退休后,他爱上了旅游。全世界各地飞,去到我向往已久的地方他便频繁传来技术不佳的照片视频,我在手机的另一头羡慕着更暗暗想念着。没有了外公的摩托接送,我对汽车这种四轮的密闭交通工具心生厌恶。没想到,不知不觉我上了九年级,他的摩托已经送了我九年。
我发现他老了许多,记忆力开始减退,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忘记的是我早中晚几点上学,几点放学,不会忘记怎么骑摩托。
曾经的我认为他日日准时出现在校门口是那么理所应当,不甚在意,现在每当放学后不见他的摩托,才感受到心里的空落。
他已经无可替代了,我的摩托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