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虽说不过八点。沿街的店铺却早早地安静下来,偶有一两个行人走过,脸上的神色皆为匆匆。
秋风凄厉地呼啸着,路两旁的树叶瑟瑟发抖。与妈妈的争执仍在耳畔回响,再后来,只余一声重重摔门而去的闷响。
走过桥口,另一端的风景吸引了我的视线:路旁,停放着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一箱箱整齐的水果摆放在它的边上。一箱箱摆放整齐的水果,在这样的夜晚,似乎不合时宜起来。而它们的主人,正沉默地坐在一旁,应该是一个外乡人吧。
尽管还未入冬,十月的风却冷得透人心扉,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借着路灯,我看见那男人只裹了件单薄的外套,里面的衬衣早已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皱着,像风中的一簇草。心中不禁浮起一阵疑惑:难道他不冷吗?况且这么晚了,又能有多少客人呢?
男人将头埋进膝盖,双手环抱,坐在一张小木凳上,一动不动。一阵风吹过,我紧了紧自己的外套。那男人似乎被这风惊醒了,抬起头,转向另一侧。这时,我才看见,那另一侧躺着的,是一个熟睡着的孩子:是他的小女儿吧!
孩子熟睡在桥板下,裹着一件厚实的外套——哦,这原是他的衣服。只因了这风的寒意,他用爱将女儿包裹起来。男人伸出手,向上扯了扯那外套,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醒了一个美丽的梦。
月光微漾,树影笼罩在父女二人身上,望不真切男人脸上的表情,但他眼波里泛起的一阵阵柔情,却一闪一闪地流淌着。当他低头凝视着女儿时,天空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是天上的星子坠到他眼里去了,柔光四溢。
那一刻,他的棱棱角角皆已褪去,只余周身柔和的线条。他好似不再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贩,而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守梦者,呵护着女儿的梦。我的心为之猛然一动:妈妈对孩童时期的我,岂不是一样的这般温情?
阴云散去,男人的笑容依旧欣慰,女孩的笑容依旧清浅。那一件简单的外套,似是能抵挡人间所有的薄凉,在这样清冷的夜晚,汇聚成一股暖流,流到心里最柔软的深处。
风又紧了起来,男人缓缓起身,利索地把水果搬到车上。他抚了抚女孩的头,继而深深地一弯腰,推着那木板车,走远了。
我跺跺脚,像是抖落了一层阴霾,轻轻转过身,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