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沙漏沉淀着无法逃离的过往,岁月的双手总是拾起那些明媚的忧伤。动人心者,莫过于亲情。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每每读到白居易的这句诗,便不自觉地想起外婆家的冬天。
在湖南,冬天的开始往往是悄无声息的。一场只有些许凉意的秋雨,下着下着,似乎就成了冬天。屋外夹杂着雨粒的寒风,会把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们逼进屋中,而客厅里,母亲和姨妈早就准备好了取暖的烤火炉。
我们会催促着大人们往其中多丢几块木炭,在火炉还没完全变暖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盖在火炉上的棉被里,或者干脆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孩子们都进了屋,没有人陪狗子玩了,它便在门口不住地扒门,发出委屈的低叫声,母亲打开通向院子的厨房门,把狗子多多放进了屋里,多多终于不再哆嗦,它抖抖身上的毛,在火炉旁的角落找了个不会被人踩到的位置趴下来,蜷缩着打盹。
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的时间一般是傍晚,我们吃饱喝足之后便聚在一起发发呆、拉拉家常。或者拿本书,“围炉向火好勤读”,读至会意处,把书掩上,书也被烘得热烘烘的,任凭那字里行间中的暖意感染着自己。
汪曾祺在《冬天》的开头这样写道:“天冷了,堂屋里上了槅子。槅子,是春暖时卸下来的,一直在厢屋里放着。现在,搬出来,刷洗干净了,换了新的粉连子,雪白的纸。上了槅子,显得严紧,安适,好像生活中多了一层保护。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读到“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句话时,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很熟悉,是好像长久以来就一直在的、只有老家的旧屋才能给你的那种熟悉感,带着和睦与温情的味道。
浓的化不开的,是藏在千年月色中的那一抹思念,是吸入肺腑中的那一缕桂香,是关于故乡的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划过天际闪耀在夜幕星空明亮在心灵深处的永远的亲情之光。
蓦然回眸,那些如烟往事随风泛起,一如老家的火炉,香气氤氲,温暖和煦。
感谢冬天,更感谢老家。幸好有外婆,幸好有灯火,让我能够每年都能够在寒冷的日子里邂逅外婆家的小火炉,感受家人带给我的亲情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