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先有经历时间沉淀的一横一竖,才有能将岁月变为永存的作品。
--题记
从六岁到十四岁,黑色的墨汁洒满我整个青春。
与书法的渊源是从六岁的夏天开始。晚虹后的天空,阳藏在云后,世界只露出粉红的一角,又是,桃花宣似了的。被裱褙的乱云,是写在信风上的书法。“女儿,你来一下。”妈妈在这天拉住我的手把我送到老师跟前。老师穿着浅色的风衣,像纸一样白的围巾随风荡起柔和的风。我瞪大眼睛看老师拿着笔杆刻画出一个又一个比歌还灵动的字。他写的是我的名字,细若游云,雄若盘龙。我真想写上这样的字!
第一节课,老师让我写了人生中第一个毛笔字“一”,顿笔、起笔、粗细变化、回笔、收笔,五个步骤我写得格外认真。这次,六岁的我在这会儿没有理会窗外的鸟鸣、电视里卡通人物的探险,抓着比手指还粗的笔杆写上了书法。老师说这是最难的字,我抽抽鼻子一点也不信。
我每天都期待着学习更多的字,也有一天可以将我的字不再封闭在小小的方格纸中,但总是事与愿违。第二节课,写“一”字,我了然地点点头;第三节课,写“一”字,我轻轻蹩起了眉;第四节课、第五节课……每节课都是“一”字,我开始心生不满。
我前三天还认真地写,到后来渐渐不耐烦了,“为什么写了几百个‘一’字还不学下一个字啊?”我去妈妈面前哭诉。天蓝得没有一丝云彩,只有太阳,每天都有的太阳在发光。妈妈揉了揉我的头,不说话。我气愤地回到房间,想起初见老师时潇洒的模样,哇,帅呆了!我拿着笔学着他在墙上恣意书写,满面墙都是令我满意的画作,我摇头晃脑地走在阳光铺满的大道,得意极了。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被老师用戒尺打了手。
十张作业被洒上了墨迹,笔画没了原有的韧性,像毛毛虫在那向我微笑,老师一句话也没说,拿起笔在我的作业纸上写了五个“一”,不是初见时行书那样的洒脱,柳体的楷书如南方的姑娘,敛了所有锋芒。五个“一”整齐又灵动,我只觉羞愧,含着泪听“啪啪啪”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回旋。
我赌气地想:我再也不学了。六岁的夏天是蝉鸣、是伙伴的呼喊、是面前一碟又一碟黑乎乎的墨汁、是老师如将军般的模样……我不想放弃。若是热爱,有了梦想,又怎会因为“一”而放弃呢?我又埋头好好地练习“一”。
一横一竖贯穿了我大半个童年,看墙上歪歪斜斜的字,夕阳洒在上面像油画。我好像明白了“一”的难度。若每个“一”都变成“毛毛虫”,那字不就变成好多好多“毛毛虫”了?我所梦想的方向可太远了!我在心底偷偷想:我讨厌毛毛虫!方格纸上的一横一竖,是锁住清风白月记忆盒子……
如今,我依旧练习“一”字,尽管学会了几百幅作品,斩获无数金牌,但我依旧写“一”。老师曾说:“总是先有经历时间沉淀的一横一竖,才有能将岁月变为永存的作品。”
我的青春洒了墨,成了诗,诗里都是“一”——最难的字。窗外的太阳在千万朵云彩里,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