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倾泻进窗台,是轻柔的金黄,它抚过屋里的一件件物品,也抚过放在窗台上的一把木梳。梳子痕迹斑驳,说不清它经历过多少个平淡亦或不平淡的日子。而我熟悉它的样子,熟悉它的触感,熟悉它见证的一段段往事。
小时候的我淘气得像个男孩子,到处乱跑,头发也总是乱蓬蓬的,母亲看见了,就笑着挥挥手招呼我过去,拿出那把木梳给我梳头;我便乖乖坐在板凳上,仰头享受梳子细细密密梳过头发的触感,像母亲一样温柔。
长大些,我便学着自己梳头。母亲和母亲的梳子一直耐心地陪伴着不太聪明的我一次次练习。我终于第一次学会自己梳辫子的那天,母亲笑着摸摸我的头,手指轻轻顺着我而略显稚气的辫子,说:“长大了。”从母亲慈爱与期许的目光中,我似乎感到梳子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像母亲的鼓励与陪伴。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一边痛着一边成长,在生活道路上跌跌撞撞的我开始学着自己咀嚼痛苦,也许这就是所谓生长痛,还记得那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使劲扯着被乱发缠住的梳子,红着眼,恶狠狠地咬着牙,颤抖地忍着哽咽。打结的头发成了那天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缩在房间角落里的我近乎失去理智地与梳子和头发怄气,企图以痛来发泄。头发的痛与心里的痛就像梳不顺的头发那样交织,我的乱发一根根勒住梳子,梳子不语,母亲不知何时悄悄进来了,从背后把手搭在我肩上,轻轻从我手中拿过梳子,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梳理我打了结的头发,梳子的齿伸进头发,熟悉而温暖的感觉刹那间将我包围,那一刻,憋在心里的委屈决了堤,大滴大滴地打在我紧攥的拳头上,“妈,我好痛……”母亲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又有条不紊地梳着,什么话也没说,然而,一下一下,母亲的梳子梳顺了头发,也梳在我的心上,梳着我的心结。母亲和梳子的默默陪伴,胜过任何话语,我突然觉得母亲就是梳子。
天色渐晚,我看着梳子一点一点浸在夕阳余晖里,愈加柔和,像所有时间里的事物,梳子也渐渐被时光“氧化”,痕迹斑驳,就像母亲慢慢老去,是逝去的流年。而当我想起梳子,便能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平静下来,仿佛是母亲温柔而坚定地一下一下为我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