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丝甜,一缕缕香,入口,也入心。拔丝的地瓜,仿佛长出了须,在记忆里扎根。
姥姥做的拔丝地瓜,甜而不腻,外脆里软,地瓜的香甜和熔化白糖的焦甜碰撞在一起,在我的鼻息间,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能忘怀。因此我与姥姥约定好每周六的早饭,都会给我做一盘拔丝地瓜。
每周六的清晨,都会有一阵香气猛烈地飘进卧室叫我起床。我用力地揉着双眼,迷迷糊糊地穿上拖鞋走向厨房,拉开厨房紧闭的门——“哗”的一声,被切成一块块的地瓜像是滑滑梯般从盘子上滑进了沸腾的油锅。而姥姥面对如此激烈的场面却仍悠闲地哼着歌“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她转过身来,扬起嘴角,岁月在眼角留下的痕迹被挤得明显,对我说:“刚起床饿了吧,不要着急哦,姥姥马上就要做好了!”说完,她又立刻转过身忙活着。
眼看地瓜块渐渐浮出油面,她蹲下身打开橱柜拿出漏勺,从油的一侧深入,再垂直向上捞起,轻轻地颠几下勺,就有油滴进锅中,然后将被炸得焦黄的地瓜块倒入盘中。再将几勺白糖倒进倒进锅中,加一点点油,待白糖熔化至金黄,再把刚才沥干的地瓜块倒进锅中搅拌,当地瓜块都被覆上一层糖浆时,就可以起锅盛盘了。
见她在盘子边备碗凉水,我不禁感到疑惑,却又想不到其他用处,便问她:“这碗水是用来喝的吗?”她满脸神秘地拿筷子夹起一块热乎的地瓜,糖丝被扯得越来越长,她又把拉成丝的地瓜放进凉水中晃一晃,如此软糯的地瓜表层便是脆脆的,一口咬下去,变僵硬的糖与还有一点烫嘴的地瓜在嘴中飘着无与伦比的香气。我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这碗水的用途。拔丝地瓜的甜,甜进了鼻息中,甜进了喉咙中,更甜进了心里。
姥姥满眼期待地望向我,我故作表情,双眉紧皱,口中则是细细品尝着美味又忽地开怀大笑地对她说:“姥姥做得一定好吃!”见她如释重负般,又十分得意地对我说:“我的手艺你可是从小吃到大,肯定好吃啊!”
阳光从侧面的窗户钻了进来,她蓬乱的发丝被阳光照成了浅棕色的光圈,额头的汗珠被照得闪闪发光,温柔极了。她伸出手擦擦我嘴边的食渣,又拍拍我的后背道:“你看你,狼吞虎咽的,噎到怎么办?”阳光正好,姥姥的拔丝地瓜却成为了永远的回忆。
意外发生了,又是一次清晨,姥姥却手滑把油锅打翻,手被滚烫的油烫伤,即使是立刻把手放进刚接的冰水里,她还是被烫得直流汗。满脸痛苦却仍有一丝愧疚地跟我说:“抱歉啊大孙儿,这次你吃不着姥姥做的拔丝地瓜了,你去姥姥卧室里拿点钱,自己去楼下买吃的好么?”她竟然还在顾虑我的饱饿,我的眼前不禁模糊起来,鼻头一酸,眼眶变得湿润,脸上感到一道道湿润。
如今,姥姥的手患上了类风湿,手指也伸不直了,关节处总是时不时的发疼。而我也只能在梦中回味这世间最美味的拔丝地瓜,而我学业繁忙起来,姥姥也不与我们一起住了,能共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姥姥的身影伴随着这香甜的气息,依旧飘荡在我的记忆中,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