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华灯初上。我来到了甘熙故居。树影飘忽,假山错落,山线墨绿,水波不惊,鱼潜池底,目之所遇皆成美景。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温暖的,是执着的。温暖,是因为一个个材料制作的艺术品在他们手中拥有了温度,获得了生命,这份珍贵经由他们的手又传递到了无数人手中。执着,是因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许发丝斑驳,双目模糊,双手枯槁,那埋首细细雕琢,细细扎裱的身影,确是始终如一。
走着走着,我来到了灯笼坊,只见一个瘦小的老人,藏青的衣,藏青的裤,静静地坐在那儿,像一尊安静而柔和的雕像,散发着朴素的气息。他不叫卖也不吆喝,只在那编织灯笼,所以生意也没别人家的好。他虽没叫卖,手里却不闲着,一把竹条上下翻飞,一转,一折,一拐,一弯,那竹条仿佛已经与双手融为一体。只见他轻轻地把一根长长的竹篾圈成一个圆,并用棉线把接头处扎紧,一连扎了六个后,他又用几根更长的竹条纵向固定。
随后,老人不紧不慢地取出一个干净的木盆,木盆中静静地躺着一把雪白的刷子。一层又一层,老人从棉纱布到细棉纸,都用刷子沾着浆糊细细地裱。棉纱布极柔极轻,他缓缓地将纱布盖在已经刷过的竹筒上,每一个边角都细细贴合,每一个接缝都如同隐形,那一把普普通通的刷子,在他粗糙又格外灵巧的双手上仿佛有了生命般,平平整整地刷着。
有一束光从老人的头顶倾泻下来,照亮了他满头的银丝,照亮了他脸上层层堆叠的皱纹,更照亮了他手上的大红灯笼。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头冲我一笑。我问他:“爷爷,你这都没什么游客,怎么不叫卖?”他叹了口气,道:“可惜了,现在的人啊,都追求款式多样的精美灯笼,瞧不上我这老灯笼喽!”我笑着安慰他:“怎么会呢,您给我来一个吧!”
接过红灯笼,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它为我照亮前方。我的脑海中还回荡着老人的话。这些传统的手工艺人在文化里栖身,却在人间流浪。即便烟波成灰,也无怨无悔。他们给予了红灯笼明亮的生命,虽然渺小,确无愧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