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
我拿着报名表兴冲冲的跑回家，递给坐在电脑前敲字的母亲，母亲带上放在一旁的眼镜，仔细看完，而后温柔地说，去，我陪你参加。
我很高兴，晚上做梦都梦见了，我和母亲拿了第一，站在领奖台上抱着奖品快乐地笑着。
那个夜晚，对门的房间里，床头灯依旧开着，母亲坐在书桌前，辗转难眠。
太阳撞碎暗蓝色的天幕，像只燃烧的风火轮，忽地冲出地平线，东方吐白。校园里“我运动，我健康”的横幅被高高挂了起来，我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刺耳的哨声划破蔚蓝的天空，树间的群鸟飞远，起点的母亲与其他家长齐齐起步，母亲很苗条，我以为她会像离弓的箭一般，却不曾想过她竟然跑得如此之慢，她那两条双腿在飞快地交替着，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我身边兴奋的同学们拼命地为父母加油打气，而我的嘴却怎么也张不开，远处跑道的母亲。摆动着双臂，脚下一个趔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随后又稳住了，也许是我看错了，母亲似乎吃痛的裂了一下嘴。
刹那间，我夺第一的心好像被浇了一盆凉水，毫无斗志，如同熊熊烈火被浇的连火星也不剩。
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同学接过父母递来的接力棒冲了出去，我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我看向跑道，母亲还在努力地奔跑，手紧紧握着接力棒，嘴张开着，呼吸着氧气，大豆般的汗珠，从她额头滑到了脖颈上，一头黑发牢牢贴在肩膀上，有一条腿有点不自然地向前迈着。
我忍不住哭了，眼里看她的眼神是幽怨的，嫌弃的。
第一轮，毫无疑问，我们倒数第一。
第二轮--跨栏，我喘着粗气，把接力棒往她怀里一扔，气冲冲地走了，母亲欲言又止，默默攥紧，朝前跑去。我心里只期盼着母亲别再是倒数第一。然而，她还是让我失望了，母亲的跨栏姿势让我很不解，她每次起跳前都会停一下，然后慢慢地再把左脚跨过去，接着再抬起右脚，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生怕碰坏了什么宝贝似的。
最后三个！
母亲瞟了我一眼，然后垂下眼往前跑，栏杆前她不再犹豫，奋力在地上一蹬，起跳，左脚有惊无险的擦着栏杆边过去，栏杆微微晃动，她收缩右腿，碰到了栏杆上，整个人重重地往前一倒，右腿膝盖狠狠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下一秒，鲜红的血浸过了母亲新买的白色运动裤。
我哭了，眼里满是疼以及一点点懊恼。
校医和我说，母亲的膝盖本来就有伤，又这么一摔，伤口又裂开了。我在一旁很是惊讶，对于母亲的伤我毫不知情，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小心地拉着我的胳膊说，对不起，没有圆我的第一梦，说都怪她下楼梯不小心，说下次她一定会再陪我。我没有说话，眼泪像是堤决了一样，紧紧抱住了母亲，教室里的我觉得，那一次的运动会，我的母亲就是第一！
母亲那艰难努力奔跑的姿态，很美，很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