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接到一通电话,打给我家布满灰尘的老旧座机。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出缕缕沧桑,打着哆嗦道:“请问刘崇祯先生在家吗?麻烦叫他接下电话。”我心里一震,这是爷爷的名字,一个我埋在心里将近五年的名字,是我心里最深处那块不可动摇的碑。
“刘崇祯先生已经走了。”我应道。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一声长叹,接着的沉默,伴着老式座机自带的杂音,“刘崇祯老同志在不在,麻烦你叫他接下电话!”对面的声音哽咽了,却又重复了一遍,是那样坚定与焦急。
“他已经去世了。”我压低了声,似乎自己与对面那头的老人至今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老人并不知道我是谁,只是接下来与我讲起了他们四十年代的友谊:爷爷与他一级,他们都在十二班,一起创了学校,爷爷瘦瘦高高,说话一字一顿……我们一个在电话那头,一个在电话这头,他不停说着,我的心不停颤着,有一缕光洒在那块碑上。
我很难相信,一个八十二岁的老人,说话不利索的,无逻辑的,能将他们的青春记得如此清晰,他说他给他的通讯录上所有号码都拨了一通电话,有些已经是空号,有些打通了没人接,再者就是号码还在人已离去。对于他不知道爷爷的离去,他一遍遍懊恼着,遗憾着,叹息着。
我一直认为,人间有遇见,也有离别,每一段相遇与分别固有它自己的道理。
一段人生,必定会有遗憾的,那遗憾的人生还是圆满的吗?
我想,是的,这一通陌生的来电告诉了我:它的圆满来自永不变色的温暖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