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永不衰败的虞美人,绽在我的记忆……
——题记
暮光柔和的吻,丝丝缕缕地印在虞美人质薄如绫的花瓣上,留下璀璨的光斑。微微氤氲着寒意的风,匆匆地掠过我与母亲,仿若在呢喃的催促我们快步前行。
很快便渡过花丛中的小径,熟悉的低矮独栋小楼便在婆娑的树影间徐徐浮现,我刚跨步欲要叩门,却被母亲抬头拦下了,“姑妈身子弱,怕吵,我来吧……”母亲边说边从口袋里摸索出钥匙,紧攥着,轻轻抵住锁眼,缓缓转动。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一缕风抢先一步替我们拂开了门,幽长的走廊被昏暗的阴影吞没,偶有零碎的光影在墙上窜动。才开门不一会儿,刺骨的凉意便鱼贯而入,渐渐弥漫在空气中。
“阿嚏”,一声绵软无力的喷嚏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母亲匆匆掩好门,我则柔步掠过走廊,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姑母的身影便映于眼眸——她似一块干瘪的海绵,蜷缩在肥大的被褥中,不,更似一块朽木浸在泥沼中,欲被吞没。
姑母哼唧了几声,面颊上几道皱纹紧蹙成一团,又松弛下来,她眼皮微微颤动着睁开,望见是我,苍白的脸颊上霎时泛起几丝红晕。姑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被随后入门的母亲拦了下来,她又面露痛苦的扭了几下身子,终是无济于事,便又栽进枕头中,如濒死的鱼急促的喘着气,阖眼舒了口气,才徐徐望向我们。
母亲似被姑母愈加恶劣的情况骇住了,半晌没说话。“我没事的,有劳你们来看我……”姑母先开口道,轻细的如树叶摩挲般的声音,刚从唇中吐出又被吹散了。
我替姑母理着床铺,母亲则敞开窗帘,顿时,午后灿烂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涌溢进来。我方才望清姑母的面容——她依旧如依旧如昔日般美丽,苍白的面色与瘦削的棱骨给予她的不是病态,而是温婉与神秘。我内心似荡过了一缕柔和的风。
母亲下午有会,匆忙的探问了几句,便准备带我离开。临到门前,我又回头望向房门,姑母模糊的面容似一朵恬静的虞美人绽漾开来,使昏暗的卧室,铺展开似晚霞般殷红的花海……
临走时,我摘了几朵虞美人花,想把它供养在水中保留一刹的美艳。但这高傲的花朵,一离开花梗便亦然枯萎了。姑母不久便逝去了。她生前是舞者,病时也没有放弃以一种傲人而又坚毅和近乎艺术的姿态绽放。花季虽过,那热烈的花,却绽在我的记忆中,倾吐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