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奶奶一直是个只能用“粗”来形容的退休农民。
她总是爱往家里带廉价的路边摊拖鞋。总是很鲜艳花样丰富的图案,却显得极丑;她也总是健忘,前几天放桌子上的书,她会顺手摆放整齐,下一次准不知道自己放哪儿;她与本栋的三位奶奶成了“好闺蜜”,见面就高谈阔论。因此,几乎整栋的苏州老夫妇都知道她孙女“学习成绩好得不得了”,“乒乓球打得特别好”。我总是提醒奶奶别总在他们面前瞎夸我,她总是答应。可我获得什么成绩时,老夫妇们又对着我赞不绝口了。
上学时,水杯是必需品。我的书包用了五年,自以为保存着没任何损坏。每次塞水杯,顺着网兜一滑就好了。一次上学前,奶奶突然指着书包大叫:“网兜松了哇!”我用手一摸,确实在口子上没摸到皮筋。“哦。”我应了一声,便跨出家门。
每天都与书包形影不离,也渐渐忘了皮筋的缺失。考完试,我就将书包扔在了不常坐的椅子上。直到开学,才又将水装进书包。按照习惯顺着网兜一滑……怎么塞不进去?定睛一看,网兜的口缩小了一圈。网兜内侧贴了一圈白色的很紧的皮筋,由一根细线和网兜缝起来。再看那细线,缝的严严实实。那线颜色极暗淡,说灰不灰,说绿不绿,明显是奶奶的杰作。水杯塞进网兜,似被铁索缚住,动弹不得。这一小小细节,将温暖灌进水里,流进心里。
“奶奶,这包是你缝的?”我问。奶奶大笑起来,语气里带着自豪:“现在掉不出来了吧!我还是不笨的!”她微笑着望着书包,点点头:“不错,不错!祝你好好学习,考试最棒!”
我开始诧异于奶奶的记忆力“爆棚”:她是何时开始关注的?又是何时缝的?我能确定的是,她花了不少心思。
到了学校,我还有些害怕同学取笑那细线奇怪的颜色,还好,谁都没发现。但当上课时,有些同学的水杯哐啷哐啷掉地上时,我自己的水杯在网兜里静静地待着,怎么碰都掉不下来——我渐渐领悟了“朴实”的含义。
放学回家,路上又遇到奶奶和她的“闺蜜”。见到我,“闺蜜”大叫:“呦!真的长得高哇!”我笑着点头。奶奶的脸上也溢出笑容,自豪流淌在她的嘴角上。她什么也没多说,应了句:“还要高呢!”简单的话语,让我纠正自己:“这并非炫耀,是发自内心的期盼。”
一根暗淡的细线,一句简单的话语,此刻在我的心中粲然生光,小小的细节也有了巨大的力量,将我走在路上的步伐变得更大,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