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于江南小镇里看过经久不衰的温软春色;也在广阔平原上看过炽烈灿烂的艳阳似火;山的秋,叠翠流金层林尽染,是无涯的金浪汹涌;西北粗犷的冬最具野性,莽莽苍苍的白,触目而惊心。
自然啊,温柔小意又四方狂野。
春天孕育希望,粉墙黛瓦后是初绽的梨芽,再过几天,梨花开成雪一样,端的是纷纷扬扬,迷着人眼。那梨树上的一弯月亮,是春山的骨,是姑娘家的眉,一树的梨芽,幼嫩而活泼,使我想起拂晓时熹微的天光,暮雨黄昏后的晚风,和浓云淡月的夜。
春分后十五日,万物洁齐而清明,春的黎明,天是鸭蛋青,缀着扯絮般的云和寥寥的星。卯正时候,天色渐而泛白,太阳一寸一寸往上,来不及眨眼,天已皴染了绛色。晨雾未散尽,烟柳薄,桥隐隐。远山仅露着一点点的黛色,像是稚子拿着沾了天青颜料的笔习字,一竖一横歪歪斜斜,还未写完便搁了笔,任凭那颜色跌到云里,寻不得踪迹。
山眉水目里,可窥见自然缱绻细软一面。
《礼记》里讲: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于是夏至有三候: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夏是半梦半醒的棠,是破晓一刹清澈的云霞,是珠玉璀璨熠熠而生辉,是风情万种、无限绿意。这时会想起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它的名字多得很,且个个听来都是一首小诗——夜照、景天、耀夜、宵烛、熠耀等。大暑时热得很,希望长夜有风,它们自在飞翔,钻进那些未关上的窗里,点亮人们的温柔梦境。
可那久盼未至的一场雨,好生令人扫兴。
自然啊,可是小气得很。
九月重阳,银杏黄,丹桂香,竹篁晚翠,碧影绰俏。仍是由秋日早晨起笔,皎月隐于西墙,天际泛起鱼肚白,雾气渐重,露湿沾衣。六七点钟时候,天已被染的很红了,是像水粉胭脂般,浓烈而缠绵的红。俗话有“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一步不用迈便能赏得这烧的葳蕤的云,赔上一天又何妨?
蛰虫俯,草木落,还没等蝉奏出短暂一生的休止符,西北的大雪便纷纷扬扬地落在高原之上了。
西北多山地,当那延绵起伏的原的脊背覆满厚雪时,枯站了一秋的树一夜白了头。这是西北莽原上常能看见的一幕。这是西北的野的冬天。也是野的自然。
这山这水、这雨这雪,都是自然赠予的美好事物,我提笔记下这些,权当为它留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