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简直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一点人情都不讲!哼!”父亲突然吼起来。
我的心猛一颤。
“这几年全顾着自己,当初要不是我拼死拼活上夜班,他有现在?住院的时侯也是,一句问言他说过没有?真是——没见过!”
心跳一刹那就没过了楼下阑珊的喧闹。“怦怦,怦怦”,一浪接一浪,胸腔、大脑、手臂、腿、全身都在随着血泵的跳动紧张、舒缓。
说的是我吗?是我吗?
我是不是总闷在房间不跟父亲交谈呢?是不是只顾着了自己的学业呢?是不是对父亲从没送过康复的祝愿与鼓励呢?
答案都是否定的。
我愈发不安与焦躁。似乎罗衾不耐深夜寒,我蜷紧了身体,把头深深的埋下。
我试图说服自己:“毕竟学习压力大,顾不了他人也无所谓……哎呀,慰问那么麻烦,不做也没事……那次不也表达了对他的关心吗?”
都没有用,这些不能也没有理由,能苫蔽我内心凝成恐惧的愧怍。
我颤抖着,继续辗转反侧。
“摆明我身体不是没有问题,还,还还这样上班,我这么拼命为他干什么?!”
心脏还在那里叫嚣着,一张一缩,振动着周遭肌群,振动着血液,血液沸腾了,像连天排浪冲刷着血管,又像针在壁面留下瘢痕。热,炽热,像有迸溅的岩浆在我身体中肆虐,然而冷汗却从全身渗出。左右似乎已经凝滞。
我到这里才明白,那个总绷着脸的父亲,内心其实有多么忿然,而我又有多么对不起看似刚毅的他。
“行,就这样。”
不是在和母亲交谈而打电话?
母亲的脚步声从客厅延伸到了主卧:“怎么,又是那主任的问题?”
“对。”
我大口喘气,不是说我啊……
确实不是说我,但我意外认识到了自己对父亲的亏欠。
父母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正如暮春泥土中的落红不再被提起;而对于我,总有一天也会忘记。
但“化作春泥更护花”,它教给我的这些是令我受益终生的。
醒来,就以另一个样子,另一种态度对待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