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张爱玲
月夜被耀眼的光芒灼伤，渐而隐到一边去。远处，初生的太阳正烘烤着大地，挂在天边活像个咸蛋黄。
叶生百般无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笔，那笔在她手指关节中转动。忽而，像是硌到了什么，笔迅速向下掉。叶生突然想起这种笔一旦掉下，出油变不顺了，连忙捡起，在作文纸上狠狠的划了几下。
幸好，还没坏。
叶生摸摸手上的茧子，又变厚了不少。“辛苦你了。”叶生对茧子说。
讲台上班主任正喋喋不休，“孩子们，我们老师本来是不想办那种课外补习班的，但全段只有我们班没有办，连七年级都在办了，我们也是迫于压力啊。但你们不支持，我们再担心也没有用，你们连自己老师都不信任，就上了那些课外三脚猫功夫的当……”叶生觉得她的眉毛正在跳舞，脸上沟壑纵横，还卡粉。早上起晚了吧，连粉底都没打好。叶生想。
班主任的意思其实非常简单，主旨无非就是——快来给我送钱，一个都不要少。叶生觉得有些好笑，但她觉得她该好好学学班主任的自信。自己总是过于腼腆。
非常残忍得岁月在这个中年焦虑妇女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出生就这样，她急忙收起笔。
抬起头，环顾四周。几乎没有人在听，每天，每个人都好像有做不完的事情。叶生只看到了一排排乌漆漆的脑袋。窗外，天蓝得令人发慌，几只鸟呈“一”字形飞过。不是夏天吗？哪来的鸟。叶生暗中徘腹。
她低下头，脑袋有些昏沉。十天后就是联考，真好，她想。因为疫情在家放飞的心和功课似乎都只能在这十天内补回来。果然“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欠的，总归是要还的。一如中国的放假制度。
班主任正讲到浓情时，她放慢语速，缓缓向叶生抛出一个定时炸弹：“我也是很好的老师，虽然没有网课老师头衔那么多。我只是不想去弄这些东西，太麻烦了，但教研员还让我去上课，你们觉得呢？”
叶生不知道讲台上的她，面对这样一大片乌泱泱的垂着的脑袋时，是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的。口才真好。叶生翻出练习，脑袋疼的有些要命。凌晨才睡，脑袋不抗议太怪。
数学课代表木讷地拿着一摞试卷走近，机械地一张张发下去，叶生似乎已预知了分数的惨淡。快速折上，不去看那满江红。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看似坦然，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个成绩，而且她深刻地明白，她应该怎么做，该如何去改变。但她始终没有一点动静，这才是可悲之处。她有些害怕，害怕看见父母失望的眼神和那一句“数学考成这样，其他再好又有什么用”
叶生闭上眼睛，扬了扬头，脑袋在电风扇与烦心事的联合作用下更疼了，她忽然有一种向外的无法言说的冲动。然而讲台上那疲惫的中年妇女还未完成她的游说大业，独角戏唱的不累吗？叶生有种想要让她闭嘴的冲动。
不知为何，雨开始淅淅沥沥。毛毛雨在空中飘扬，一直落在叶生的作业本上，空气真新鲜。叶生想。窗外的天依旧是蓝的，淡淡的，令人生心旷神怡。叶生猛然吸一口气，撕下纸巾，塞入耳朵。终于向班主任的絮叨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
下课铃响，叶生背起书包向外走。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似的，给蓝天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真好，今天没有因为别人而感到烦恼。”
叶生在笔记本上写下：笑看浮生。
不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