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苔盈阶,落花满地,尘世生活,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我坐在自家庭院内,却张望着别人家,李婶那一池莲花。花瓣洁净如洗,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在水一方。
只见我撑着篙,汉星站在小船头,赶着去李婶家偷莲花。毕竟是偷,先扯下一大荷叶,中间撕开一个大孔,套在脖子上,再采些小叶子,也开个洞,套在头上当帽子,倒可以伪装在碧丛中。我抬头一见汉星的奇装异服,格格笑得前仰后翻。他见了我,也跟着笑。这样的服饰倒可以去唱大戏了。闯入花池,汉星那小手刷刷地采,所到之处总枯叶零枝,忽然惊起一野鸭叫起。“你们在干什么?好啊,偷我们家莲蓬,站住。”河岸上,只见摇着快步的李婶正指着我们破口大骂,扔了些石块过来,砸在水中,我俩忙调转方向,逃之夭夭。
穿过小巷,正欲拐进外婆家,“你知道你孙子干什么了吗?偷我家莲花。”听到李婶正兴师问罪,我又惊慌地一溜烟逃了。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到家,外婆却早已做好饭菜,等着我。我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外婆把木桌搬到庭院内,我拿起筷子,只顾自己吃。“孙子,今儿去李婶家了?”“嗯。”“如果你喜欢莲花,咱家也可以种。”“真的!”我两眼直放光,外婆和蔼地点点头。
过了些时日,外婆从镇上托人买了种子,亲手去种。她蹬着长长的靴子,不让我跟着下水。一片污泥中,外婆小心防备着在田里游来游去的吸血水蛭。未清的小石片也锋利得很,总被划到手,石片扎在手上,再拔出来,又扎,看着也不像外婆能干的事。
莲被栽种入田,等待又那么漫长,每天我总缠着外婆,“花什么时候开?”我总焦急等待,外婆见我如此,只缓缓嘀咕,“不急,不急。”
飞来横祸,还没等到花开,便去城里上学了。父母常与外婆通电话,我不敢问,只知道腿脚也不再利索,拄了拐杖,进了医院。
放暑假回了乡,正值莲花盛开之际,我独自一人静静看着这些红艳耀目的莲花,高高凌驾于莲叶之上,迎风弄姿,似乎在睥睨一切。坐在竹椅上,静静吸吮莲花和莲叶的清香,味道像极了外婆的荷叶饭。花儿倒影映入水中,风乍起,一片花瓣坠入水中,从上面向下落,水中倒影却是从下边向上飘。最后,一接触到水面,二者合为一,像小船似的漂在那里。
花开了,我一直在等的花开了,但似乎还有什么未曾开放,岁月只顾自流长,我会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