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丽的晚霞映染了半边的天幕。外公的话在我的耳畔一直回响。走着走着，我已泪流满面。
“乖乖，以后长大了，当个军人，女兵，可威武咧！”外公躺在门前的竹椅上，身旁的收音机“沙沙”作响。我伏在他软软的膝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对幼时的我而言，看到外公的笑颜，是我最大的梦想。
外公是个盲人，家族遗传的青光眼。在我三四岁的时候，他就彻底看不见东西。他变得足不出户，郁郁终日，他把自己锁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每年寒暑假，我都要回去陪他。我的陪伴，给他灰暗的生活照进一束贫瘠的光。
他教我唱歌：“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他的声音嘹亮强劲，一扫往日的积郁，让人想起茅盾笔下苍翠挺拔、力争上游的白杨。相比之下，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奶气，细若蚊虫，不堪一击。
“预备，走！”他还教我踢正步。左手抬起，曲成九十度，平行于胸前。右手微微后倾，搭在腰间。青筋凸起，格外分明。两腿直直朝前踢，十分有力。我尝试着模仿他的姿势，可没过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阳光透过房梁的空隙洒进院子，我转头瞥向外公，他意气风发，脸庞的轮廓格外分明。“哒，哒，哒”，他甚至踢到了外婆的红盆，惹得外婆不快：“你自己想当个军人，菲菲是个女娃娃，你教她这个干什么！”外公缄默不语，一手扶着墙，摸索着回到门前的竹椅之上。
后来我慢慢长大，对外公的依恋逐渐变少，甚至产生一丝厌烦。我不愿给他打电话，但他总是盘问我的学习，问这问那，数学题难不难解不解得出来，语文文言文能不能读懂，英语课文会不会背诵。我总是应付性地回答，草草了事。
那次国庆阅兵式，外公给我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催我看电视：“乖乖，你看看，多威武，多有阵势！”我不耐烦，没好气地冲他直嚷嚷：“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我才不要当什么军人，我要去大城市，我有我的生活！”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挂断电话。打开电视，踢正步的声音铿锵有力，传入我的耳中。我躺在沙发上，心里五味杂陈。
“乖乖，你明天要考试了吧。放松心态，这只是小小的一关。人生的路很长，你还要去大城市呢……”昨天晚上，我接到外公打来的电话。他一次性说完，语无间隙，略显仓促。我握着手机，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我会带着你的梦想，勇敢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