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三五小时,便到了我的家乡。车子在田间小道上走着,车窗外是一片片稻田。池塘里的牛蛙“呱唧”叫着,空气里弥漫的是水稻香甜的气息。下车之后,我踏在芬芳的泥土上面,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这里,便是我的家乡。一座座土墙小院在这片土地上静静的存在着,与世无争,却又默默注视着外面世界的繁荣。家乡,变了,又仿佛什么也没变。
穿过两三条小巷,一扇破旧的木门展现在我眼前,历经沧桑的木门旁,依偎着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那便是我的奶奶。听见我要来,奶奶早就笑着在门口迎接我们一家了。我搂着奶奶的手臂走进院子里面。一口水井,三四间屋舍,门口还有一个大水缸,院子里的物件摆放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我心思一动,移步去了那间祠堂。只见祠堂里墙角是潮湿的,里面布满了灰尘。站在祠堂的面前,尤记得当年“拜菩萨”的场景。
那是一年开始的时候,往常平淡的生活突然像炸锅的油一样沸腾起来。家家户户忙里忙外,打扫房屋,然后在大桌上供上米酒、羊肉、猪蹄等五花八门的贡品,准备庆祝菩萨的生辰。奶奶也不甘落后,破旧的木门旁常能看到她进进出出的忙碌的身影,那肥得流油的各色肉品配混着香火,以一种热闹的姿态钻出屋去,在大街小巷里回荡,卤得水灵的猪蹄,风干的腊肠,一个个小巧的鸡蛋都无时无刻不在诱引着我,常馋得我口水直流。
各家都摆出一对红烛在供台上,点燃后的红烛在灯火摇曳中映照出了我们颗颗虔诚的心。从盒里抽出三支香来,小心地将三只香头伸向烛火,不一会儿,香火便点燃了,于是各家人都连忙跪在蒲团上,高举香烟,双眼微合,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些“保佑平安康乐”类似这样的话。
奶奶最信这些,她常说:“只有用虔诚之心跪拜的人,菩萨才会保佑你呢!”说罢一捻香灰,粗短的手指在我脸上一钩,顿时我就变成了“小花猫”。不过可惜,儿时我从未认真拜过菩萨,供案上的那些大鱼大肉才是我尤为注意的。待大人们不注意时,我便伺机而动,溜进堂前,抓起一个猪蹄就往嘴里塞,边塞边在心里默念:“菩萨好心肠,看在我如此馋嘴的份子,让我吃个饱吧。”像是有了心灵感应,每当我吃的正欢,奶奶总会像算准了我会来偷吃似的,急火火走过来,使劲瞪我一眼,将我撵出去。又接着对着菩萨朝礼膜拜,嘴上还嘟囔着:菩萨心善,保我一家老小平安……我就在屋子外面吃猪蹄,一抹嘴的功夫,奶奶也就出来了,看到我嘴边还未擦抹干净的油,眉眼一弯,举起右手,看似要敲打我,实则是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小脑袋,还故作严厉地对我说:下次不许再偷吃了。然后再把我送回床上,等我安稳睡着再离去。虽说第二天还未睡醒,便会被父亲从被窝里扯出来,对着屁股一顿狠揍。不过我仍乐此不彼,乐在其中。小时候只觉得是猪蹄好吃,现在看来,是从奶奶眼皮底下“偷”的猪蹄才好吃。
随着政府的改造,家乡换了另一幅模样,老一辈的人相继离开,拜菩萨的习俗,如今只有零星几家在延续了。积灰的院里,潮暗的供堂,依然无法掩盖奶奶眼角的笑意,儿时的吃猪蹄的欢乐。
无论家乡如何变化,我对家乡的感情是不会改变的。家乡,不仅仅是一片土地,还有我的赤子之心。这里是我的温暖,是我的根。这里孕育我成长,带给我快乐,这是我成长的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