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微白,我仰面朝枝桠纵横间的天望去,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昏昏沉沉跨上公交车,座无虚席,疲惫的人们却表情淡漠,了无生气。我沮丧地站到窗边,听着汽箱轰鸣,车晃晃悠悠地开动了。
没有一骑绝尘的轻快,今天的公交车似乎也格外钝缓。我暗暗叹口气,孤悬的街灯照着街道,苍白漠然,正如我失败的联考。这样的成绩,正是与梦想里的学校背道而驰。
但是,车厢摇晃起来了,身体感受到后倾的推力。我愣了一瞬,随即释然:到桥边了。
桥将车托举向上,视野在某一刻豁然开朗。一片连缀如点点星光的灯火绵延向远方,在黑暗的树林间辉煌明亮。它,它,它们簇拥为星汉,形成一条真正的灯河。
头顶的枝条退在身后,长天之下,珠江由地平线扯出一道白线,紧接着便收束不住,泻作一腔南流春水,粼粼吹皱再被搅得粉碎,像打翻一缸银墨。风无边,水无界。
万家灯火,便在江中相映。广州塔、西塔、以及我叫不出的无数大厦都沉在水中,某一处场馆打出笑脸的灯牌,于是珠江也对我荡漾出一个笑脸。
我凝视着它,试探性地跟着弯了弯唇角。这是一个笑容,不错。我思考着历史上的笑容:“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是放肆自信的笑;也不仅是自信,女排夺冠时带泪的笑,中国恢复地位时外交人的笑,哪一样不在最艰苦的惊心动魄后展开?纵使深处困境,何尝不能留一个笑容,以谦以和,不馁不弃?君子进退,婉然从物,一笑时温润清雅的风度不仅富于礼仪,也昭彰坚定自立,于是子瞻有“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旷达,拥有了自己的高度。
金乌跃出,朝晖万里。我微笑着任由光明照彻,照开一片豁朗心境。对这初日笑一笑,挺好。
对这万丈光明笑一笑吧,因为长夜已尽。
因为我涉过黑暗,正是为了朝它张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