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鲁达:
你好!
向来很敬佩你,近来无事,便动动纸笔,给你写一封书信。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渭州的茶馆,那时,你是小种经略相公府上的提辖官,有声望,有能力,武功也好,实在风光。那时,史家大郎为着义气,烧了祖业,恶了官府,带着行李,慌慌张张来渭州寻师父投奔,你遇着他,便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去!不巧的是,间壁有人在哭,唉,你那急性子,一个不爽快就要吼一嗓子,对着人家店小二就是一顿臭骂。得知了这哭的是金氏父女,又明了是郑屠欺压了他们,你如何都是忍不了,要去杀了郑屠,就你那通透的性子,你如何不晓得自己会丢了官职,从此只能流浪江湖,可你还是帮了金老儿父女。我瞧着也是,你一点儿也不稀罕,如果护不了心中一点善念,这官职、安宁,要它有何用?
在代州遇上金老儿父女时,你是欣喜的吧,虽是没想着要那回报,可人与人之间的那点善意却温暖了你——他念着你的好,这就值了你不管不顾也要教训郑屠。于是,你出家了,做了五台山上智真长老的徒弟,成了鲁智深。我是知道你的,你如何耐得住不喝酒吃肉,好不容易忍了半年,你终于盼来了一个卖酒小贩,然后的几次三番醉闹五台山就顺理成章把你推向了未知的又充满机遇的新征程。
大闹桃花村、火烧瓦罐寺,那些人和事本与你没什么关系,可你还是帮了。古往今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倒好,过不了的是心头那道是非关,不过,你又何时稀罕过做英雄!那些名望、那什么光宗耀祖都只是宋江偏爱的,你何时在意过!
还记得你到了东京大相国寺,被那些看人皮囊的管事僧派去管菜园,那菜园里常有一些泼皮,他们算计着给你下马威,被你料着了,好好收拾了一番。我是敬佩你的,鲜少有人愿意和泼皮打交道,更别提那些“仁人义士”了,可你呢,教他武功,劝他们从良向善,我就未曾见宋江做过这等事。
再后来,你为林教头两肋插刀,恶了高太尉,又流落江湖。在二龙山遇到杨志,一同杀了邓龙,从此落草为寇。又借着青州城一战,入了梁山泊。待宋江等人求来了招安,你便随他们南征北战。
还记得智真长老说:“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想来这宋朝活佛也不过如此,眼里只有皮囊罢,你何曾杀过一个无辜之人!而那些所谓的高僧,所谓的诚心向佛,也不过是躲在福窝子里,享四方香火,何曾惠及众人。吾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方才是那活佛!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时方知我是我。”无牵无挂,坦坦荡荡,官职、荣耀、生死,如何束得住你。从此以后,这万里的大好河山,来往自如。吾师,活佛,当如此!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们说,修佛要戒酒、要吃素、要坐蒲团。可是吾师,你可知,真正的修佛,就是如你般,看透世间种种,做无愧心事,行得坦坦荡荡,你才是那活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