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小的时候,我喜欢荷,只是那时迷恋的是亭亭而开的荷,绽放于碧波之上。“山有扶苏,隰有荷花。”它从《诗经》中迤逦而来,宛如临水照花的仙子,每一朵都泛着粉红,活泼可爱,成片成片的荷无不诉说着夏天的生机。
临近秋天,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却洗祛了满池的活力;留下的,只是一片凋败的景象。
十万残荷,那时只觉得压抑、寒冷,便很快离开了。
几年光阴流逝,再看残荷,心中有无限感慨。倘若单看每一株残荷,纤枝枯瘦,孑然如鹤;但十万残荷,褐色枯萎的花一片连着一片,绵延数里,但显得声势浩荡了。
吴贯中画残荷,却枯而不朽,凋而不伤,相较而言,我更喜欢他画中的意境,明快简洁的淡墨线条,舒展横斜,虚实有致,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残荷独有的韵味。
想来,儿时对荷的喜爱,是沉醉于它浓烈、张扬的美。
当繁华落尽,洗却尘俗,它已抵达至简之境。生活的美,不在于曾经的轰轰烈烈,而是归于平淡后,那一份宁静从容。
株株残荷,或弯曲如弓,或俯仰水面,无论哪种姿态,都是一幅幅水墨写意,它曾有多妖娆、多盛大、多艳丽,而今就有多苍凉、多孤绝、多萧索。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写道:“你年轻吗?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
荷好像也是如此,仿佛是转瞬之间,青春远去,染上一片黑褐。
不人云亦云,不随波逐流,也无须讨好任何人,只安心做自己。以一株残荷的姿态,不攀缘、不依附,在风雨中,站成一道绝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