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里三十七八摄氏度的高温还未散去,恍然间便已入夜。汗缓缓地淌下来,把后背上的一片衣服逐渐浸得湿透,于是终于明白了“汗流浃背”的意义。
熟悉的味道从对门传来,和着微微的清风,在瞬间刺痛了我记忆深处的味觉神经。丢下手中已被汗液浸得微湿的笔杆,我悄悄俯下身子,透过卷起的半张门帘,瞥见对门的老奶奶正佝偻着腰,在煤气灶边轻轻地挥着锅铲,煎熟的青葱和着鸡蛋以及其它佐料散发出诱人的气味,不禁令对面的我想起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味道。
记忆中的夏天里,聒噪的蝉鸣,温热的风,在风中瑟瑟作响的挂满槐叶的树都是夏天不可或缺的声音,而惟有我的奶奶的鸡蛋饼,才是这个季节的主旋律。
奶奶家的厨房还是最老旧的样式——狭长的通道的一侧放置着一个煤气灶,对面的老排风扇每每使用时就会发出很大的嗡嗡的声响。犹然记得奶奶每一次从这里端出她拿手的鸡蛋饼时,很快被我洗劫一空。奶奶好脾气地微笑着,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问我它们好不好吃。我忙不迭地点头,嘴里回味着面粉的筋道与鸡蛋的润滑,再加上小葱穿梭其间的点缀与各种调味料融入饼之后的默默奉献,曼妙的味道便在唇齿交错间蔓延,直直地刺激了昏睡良久的味觉神经。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喜笑颜开,眉目间流淌出对孙儿所固有的宠爱与少见的微微的得意之色。于是哪怕天气十分炎热,她也会在我回到她那里的时候为我准备一盘这样的饼。
日渐长大之后,尝过的东西越来越多,如果单凭味觉来看,那盘鸡蛋饼并不算是多么的美味,但那一定是令我无法忘却的味道,因为有了奶奶的味道而显得格外珍贵,足够我用一生去眷恋。
邻家的祖母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满足地把饭菜放到桌上,满足地喊儿孙们的名字。
于是我才明白,天下所有的祖母一定也都是这样,愿意在四十度的高温下为孩子们做一盘菜肴,让孩子们得到瞬间的满意与幸福,给他们足以令他们回味、眷恋一生的味道,就像奶奶的那盘鸡蛋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