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费德尼克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文学奇才——起码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在柏林这城市,没有任何人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们因他不寻常的洞察力而感到惊叹,因他“满怀自信的笔杆”而感到稀奇,因他古怪的性格与脾气而讨论纷纷。
他也曾自讽过,谁也没想过他的创作环境里有一个长久未清理的椭圆浴缸、一卷廉价又脆弱的厕纸、一个雾面又易碎的“圣诞节千万别送”的马克杯和一支十五公分左右的黑色钢笔吧?如此简陋的工作室,为何使他一夜成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他笔下的世界的功劳是不可缺少的。
谁没有读过他的代表作《空白》呢?
古希腊与古罗马人用的是埃及特产纸莎草纸来进行写作。密密麻麻的横竖编织成的页码只允许作家们在一面书写,书写完后必须与前一张草纸粘起来,形成一本本笨重又不便卷轴的书。中世纪的人们为了书写只能取得羊皮纸,然而一头羊只能产出四页纸张,也就是说,一本书的创作最少需杀死十头羊,这使得书籍贵而稀罕,谁还愿意书写呢?法国大革命后欧洲⼈们开始用机器刨木头造纸,即使解决了经济问题,但各位难免常常被纸划伤甚至出血吧?如果荷马是古文学的史诗作家,但丁是中世纪的文艺致高诗人,那么说他是“东柏林的复兴之父”,应该不为过吧?他是颠覆传统书写的革命家、他是独一无二的创新代表、他是二十世纪的完美演绎者。
《空白》这本书是由厕纸制成的。它解决了前代的厚重、价钱与安全,满足了这个时代⼈们的需求。它成为了这几年来长久畅销第一的书籍。然而因为是一卷厕纸,所以写出的内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而复杂,并不能与《伊利亚特》或者《神曲》对比,因为这实在是太难了。但费德尼克仍在努力完善它。
令⼈窒息的是,这“卷”书讲的故事比它的格式更加新奇,例如:
「……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我,詹姆斯•费德尼克踏上了写作之路。于是在寻找与考察谜团的同时,我又开始在熟悉的厕所中寻找灵感——这一刻,我好像懂得了什么,灵感女神将我的目光指引到厕所中的一处。
我俯视着眼前的马桶——洁白的马桶:它单调的颜色显得格外清新、淡雅;它那完美切割的半圆面令我不经意地赞叹其做工之精致。
是啊,如果厕所没有马桶的话,那么厕所有何意义!⼈们总是认为马桶是肮脏的、发臭的、低级的,但他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如同奇迹般的便器!
思考又赞美着的同时,我翻开了马桶盖。
映入眼帘的是它纯白的神彩,仿佛能听到下水道里嘀嗒不停的清水声,那如同下雨时悦耳的旋律。然而我的目光被马桶中间的一块污点所吸引——一块豆丁大小的排泄物粘在它身上。
这使我愤怒不已。我无法忍受那豆丁毁了这一杰作,玷污了这无暇的色彩。我欣赏的眼光在一气之下化为乌有,伴随着的是急躁与焦虑的情绪。我开始拼命地寻找那个在马桶旁边的工具——马桶刷……
啊!终于解决了那污点!
我相信会有一些⼈们会因此疑惑,为什么要为一个马桶而感叹?这时候你们应当反思,为何如此简洁大气的作品需要被忽视?为何无法直视它散发的魅力光芒?也许是因为在宇宙中有许多独特的艺术是⼤多数⼈们无视而忽略掉的。若是有认真地在欣赏这创作的话,相信你也能从中收获很多快乐。……」
费德尼克仍在继续用厕纸书写,尝试将独特又怪异的风格展现给所有的读者。若是问他本⼈哪一部作品是他最满意的,他的回答永远是那么地坚定:
“下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