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小酒馆的破音箱在呜呜地响,一个嗓音沙哑的乡村歌手,正声嘶力竭的唱着那首熟为人知的歌谣:“抬头遥望远方,我看到微弱的灯光……”那里有灯光如炉火般的温暖,他有点想再回去坐坐,可公文包的沉重像鞭子一样催促着他。
背后有人喊:“嘿,兄弟,那不是你的错,现在经济不景气,谁都一样。”他回过身,酒吧柜台上的人抛给他一瓶酒“送你了,陌生的朋友。”他勉强在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惨的笑容,在这个经济大萧条的时代里,他忽然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
他走出了酒馆,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唯那枯叶匍匐在地面,被风逼迫着,死命摩挲着地面,在他耳畔回旋着阴恻恻的声音。死寂的天空上飘洒着铅灰色的雪花,肆无忌惮地席卷着无人的街道。
远处教堂传来赞美诗动人的歌声,他步履蹒跚,紧夹着腋下的公文包,大衣一角染着油污,半瓶酒晃地叮当作响。那赞美诗或许得实在些,他默默想着,神爱世人,神也教会了世人世间应有善,却忘记教会世人如何行善。
他想到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让他温暖的家,妻子应该还等着吧,这几个月他被公司大幅裁员的事情弄地精疲力竭,全靠每日回家那热腾腾的汤饭和妻子温柔地照料支撑着自己。
他又哼起了小酒馆里的歌:“我听到远处教堂的钟声,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稍稍留意了下路旁的一个流浪汉,那个可怜家伙比自己还倒霉。他快步走开,怕惹上霉运一样。
好吧,他又恶狠狠地剁了下脚,快步走了回去。他可不想满怀愧疚地去路过那片沉浸赞美诗中的教堂。
他蹲下,大声询问:“嘿,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流浪汉在报纸堆中露的眼睛很是憔悴,但没有回答。他皱了眉,很不耐烦地说道:“中心街道有政府在发救济粮,还提供住所,你快去那儿吧。”流浪汉用打颤的语调说道:“总有人比我更需要那些。”他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伸手将那瓶只剩一半的酒塞进了流浪汉的怀中,就站起身来,快步消失在了风雪中。
远处,教堂里传出了赞美诗悠扬动人的声音,也似乎离这儿越来越近,近了。
风雪暴躁地失去了理智,奋力地摔打器物,对路过的陌生人报以尖锐地呼啸声,残忍地吞噬掉路灯仅存的微弱光明。就在这片风雪组成的怒海之中,他瑟缩着竖起了破旧大衣的领口,嘴里咕哝了一句:“看来是地狱。”
忽然,他眼前昏暗的路面亮了起来,铅灰色的积雪上现出了一抹温暖如炉火一般的色泽,雪变得晶莹剔透。然后,他抬起了僵硬的脸庞,门那处,正有一个温婉的妇人含笑迎接着他。他也笑了,对着那妇人轻声说:“看来是天堂。”
第二天,风雪停了,和煦的阳光照在被白雪覆盖的街道,流浪汉拨开了身上的报纸,接受着阳光的洗礼,他瞧见不远处的酒馆门口,几个政府官员在张贴着告示:“将取消免费救济粮,所有失业者可去工地上劳动换取面包。”流浪汉咧嘴笑了,于是他朝着那里走去,边走还边哼着歌:“……这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