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朵小雏菊,它捧着赤诚的阳光和甘甜的雨露,开尽了满身的幸福。
初夏的光茫然地走过风走过的光景,春的温柔似乎还未有褪去。我走到舅妈的家里,忽然发现桌上多了一瓶用水盛着的小雏菊,那一滴滴水珠慢慢轻抚着它,又似将它捧起,缀着饮满露珠的白花瓣。我好奇地指了指透明瓶,问正在做手工活的舅妈:“从哪里的?”舅妈的手纤细,她坐姿端庄,摇着椅子时就像是一朵小小的雏菊。“家里院子里拿的,看开的好看。”我去过舅妈的院子,那里只有大前天被大雨摧残的青草,兴许着雏菊是大雨过后长出来的吧。
“挺好看的,怎么不多采几朵?”“院子里最好看的就是这朵了,拿过来别人看着高兴,多了的花,院子就显得光秃秃的,不好看。”我能想到小舅妈摘下它时的小心、欣喜,那一小朵雏菊生着长长的茎,开的洁白、朴素,却叫人看了就很喜欢,看了就令人怜爱。我看向小舅妈,想着她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她才将这个跟她有着同样性格的花摘下来,放到瓶子里,让别人觉得幸福,她自己也就幸福了。
后来,小雏菊开始枯萎了,它不是生自水的怀抱。它来自土地,却能在水中自由地活着,直至最后凋零。那些看着小雏菊而快乐的人渐渐远去,一如我自己,我已经五年没有再次见到我的舅妈了,没有再次见到那个自由在水中的雏菊。
跨年前夕,突然收到了小舅妈去世的消息。我站在一片无际的夜里,上空是点点星空缀着千秋,繁华地令人离不开眼。而我似却身处于大雨中,独自彷徨在悠久、悠久而又寂寥的雨巷。这个夜如此之冷,如同舅妈曾经一如雏菊灿烂地盛放,最后开到了生命的谷底里,被病痛所摧残,渐渐地枯萎下去,冷下去,不再拥抱太阳。
死亡这种东西,与幸福并不相关。我想小舅妈在生命凋零之前应是不会幸福的,可妈妈接到外婆的电话时,我听到她们说:“叫孙女不要担心啊,她小舅妈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她要去做神仙了……不要哭啊,大过年的……”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地湿润了双眼。
最后那个在水中自由飘荡的花,被种到了土地里。落叶归根,那朵花的幸福被种在了地上。它等待,等待着春风一扬,幸福就随之四起,飘到了别人的心头,在荒原上再次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