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一碗一筷子而已。
上方下圆,七寸六分的一双竹筷,会伴随从早到晚,日日夜夜的一点馋意。
沐浴清晨露气,一碗抄手上桌。
往外冒着腾腾的热气,只一搅筷,那些个白生生的抄手便被红油染上色彩,在瓷碗中四散沉浮,星星点点的葱花有一瞬坠下碗底,片刻后又飘起,如浮萍,雾气升腾,氤氲正惺松的眼中,明亮的风里。
薄薄一层盖在面汤上的红油,被执起的木筷搅散,夹起一个抄手,筷子在微红的面皮外留下浅浅印痕,入喉轻咬,皮肉便皆碎,又浸出些汤汁来,挟着些辛辣,夹着些葱花。
筷子夹着清晨的红油抄手,食景之美,描摹出浅浅的轮廓。
迎接正午阳光,一盘土豆烧排骨入眼。
土豆完全溶在了酱汁里,外表泛着灯光交杂暖黄色的光,淀粉质完全脱离下来和着汁温柔地包裹着排骨、菱角、陈皮在其中若隐若现,散发出一种香料的清新,肉质的软糯。
右手拿筷,食指与无名指配合下开合的筷子夹起欲溶的土豆,脆弱的土豆在挤压下裂开,露出白色的内面,掉落在白色的米饭上,油汁渗入米饭内,用竹筷把土豆和米饭一齐刨入嘴里,细细密密地征服了味觉,好像正午明媚的阳光都开了花。
筷子刨着正午的排骨土豆,食景之美,描绘出淡淡的色彩。
再待傍晚夕阳,一口火锅冒泡。
深红发亮的汤底上面浮着一层花椒,蒸腾出雾气,火锅的筷子稍长一些,像长臂猿的手,在大口径的锅里捞一片深褐色的肉片轻而易举。
肉上面还沾着火锅底料的辣椒,筷子上有红油顺着笔直的杆从筷尖滴落在肉片上,还未凝固的红油沿着肉的纹理慢慢滑落,散发出麻辣的气味。
筷子夹着晚上的肉片,食景之美,勾勒出细细的线条。
这样,平凡的吃食亦可回味,食景之美,可用粗简的食材做出,而不在于盛筵之丰丽,乾隆的“金镶白玉板”“红鹭鸶绿鹦哥”是,我的抄手、土豆排骨、火锅亦是。
只是执一双筷子,就可以看见食景之美的一整个春天。筷子,从来都不会在一日三餐,食景之美中缺席。
后来的每一天,想到筷子不会缺席,这种馋意带来的雀跃,不上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