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挥斥方遒的女将军,在厨房里指点河山,调兵遣将,用简单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烹煮出一整个阳光明媚。
清晨是一碗滑嫩的芙蓉蛋,热气在眼前,清香在齿间,当我揉着惺松的眼倚着厨房门,看见妈妈敲破两只蛋,清澈的蛋清和嫩黄的蛋黄顺畅地流入碗中,竹筷搅拌的蛋黄被挑破,流出的金黄与蛋清的透明交织相错,再把这样一碗太阳放在蒸格里,它的楼下是待温的牛奶,白花花的包子馒头,这些气味会随水蒸气一起造访顶楼,被深深藏匿到蛋液中再密封起来。
我站在味蕾门口,等一碗滑嫩嫩热腾腾的芙蓉蛋,唤醒沉睡的味蕾。
芙蓉蛋在我快望眼欲穿时终于凝固出锅,妈妈持一勺凝固的白花花的猪油,轻轻放在水蒸蛋上,让它自身的温度慢慢将其融化,纯白的猪油慢慢消失,变成铺在蛋上的那层薄薄的若有若无的油花,清淡恰到好处,倒入酱油,酱汁从上及下慢慢渗下去,填充每一个缝隙。
清晨的芙蓉蛋有着君子风度,从不喧宾夺主,只是清清淡淡。
夜晚是一盘扑鼻的卤猪耳,香气在空中,卤意在舌尖、弯弯的猪耳朵是挂在天上的月,晶莹饱满,晚自习回家后,时常看到一小盘这样的夜宵,它在暖黄灯光下,像加了一层滤镜,散发出清香,夹一口在嘴,软糯与咸辣一下在口腔里绽开,为一天结尾。
我想起它们在锅里的样子,妈妈站在灶台旁配制卤汁、菱角、陈皮、肉桂悉数加入,在汁中时沉时沉,在锅冒着泡,一整块猪耳朵被逐渐染成金黄,在卤汁软硬兼施的手段下变得软糯可人,捞出来,我可以在脑海中看见妈妈把它切成片装在盘子里。
夜晚的猪耳朵有着主角光环,从不隐没冰箱,让人尽享吮指之欢。
清晨和夜晚,芙蓉蛋和猪耳朵,一天之计和一天之尾,给味蕾带来的,是清淡与卤味,这样带来的慰藉,可能只是因为它们仅仅是在某个特定时间某个人才能做出来的味道吧。
站在味蕾的门口,把旖旎交给味蕾去品尝,去回忆。
味蕾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千言万语都交给味蕾,千难百阻都交给味蕾。
我站在味蕾的门口,看见了清晨的芙蓉蛋和夜晚的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