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春风悄无声息地降临人间,飞旋而下,笼住了世间万物,似恶作剧般贴着人的脖颈滑过,惹得毫无防备的人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
我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脚步略一停顿又向前奔去。
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随即便感到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硬币掉地声,我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乐声戛然而止。
一低头,我瞧见地上是一些一元硬币和几张面值极小的纸币,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盆。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把钱拾进盆里,连声道歉。
盆后坐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发已过肩,结在一起,散乱地披在肩上,不时被风吹到脸前,但仍能看出他蜡黄的脸。他手上握着的那支洞箫通体乌黑,上有九节,很是古雅。他浑身上下恐怕也只有这支洞箫才显出些光彩来。
他用指节缓缓摩挲着箫,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一把拉过铁盆,又快又准。
原来是一位盲艺人,我见他不言语,就从皮夹子里摸出几个硬币,放入盆中,转头向前走去。不多时,那悠扬的乐声又响起来了。
一个时辰后,我从书城里出来,正想拿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却又听见了悠扬的箫声,一转头,果然还是那位盲艺人。人群熙熙攘攘,不少人驻足后善意地留下一些零钱,那铁盆里的钱不一会儿就多了不少。
在得知爸爸还有半个小时才能来接我后,我撇撇嘴,坐到了盲艺人身后的花坛边。此时已近傍晚,虽说已到仲春,但白天还是很短,不一会儿,天就暗了下来,路上往来的人越来越少。
那盲艺人快速把铁盆里的钱拿起,将纸币在腿上铺平,把它们一张一张按照面值大小排列好,末了,将纸币叠齐,仔仔细细对折,放进了外衣口袋里,然后又把硬币一把抓起,放进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施施然起身,拿出一块布将洞箫认认真真地擦好后,装进黑色的袋子里,又弯下腰将板凳和铁盆拿起,转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来,将墨镜摘下,瞪了我一眼。
墨镜下,是一双又黑又亮,疲惫却又不失神采的大眼睛。
原来,他并非盲人。我坐在花坛边目瞪口呆,望着他匆匆而去的方向,心中蓦地想起一句话:真实未必如你所见,虚假也非似你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