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山的路上,并无漫山翠色。
在盘山路上颠簸着,看向了窗外,天山天池,此行便是前去。国土的西北,斑驳剥落的粗犷石壁凹凸不平,没有章法地歪斜,若是刻薄点讲,毫无美感。山上唯有的绿色也不苍翠,不生动,反倒是倔强又憔悴的暗淡颜色,一点不讨喜。
困倦至合上眼睑,既然不尽兴,那错过,也就不显得遗憾。
当我再次张开双眸,不由得为之前的促狭感到抱歉,我是以怎样世俗的眼光去轻率衡量这方净土,才让误解如此不堪。
车已然爬上了高处,丝丝寒气从缝隙里钻入,再不意侵袭。天山应该就在那里,而天池就在它的怀里。
那我是错了,错得离谱。
当走过漫漫的木栈道,在人的耐心即将殆尽时,天山就那样兀然撞入瞳眸,带了些久违的惊喜。
豁然开朗。
它是裸露的,如新生的婴儿,夹杂着些许雨中凝华而成的云雾,更加真切。恰似回廊壁画中的飞天一跃之地,抬眼向上,那身着褛衣飘带的仕女化仙,好似在茫茫天界,明眸皓齿,睞眼而笑。
然而我再疑惑,这天山,为何四周只余一路可探,又偏偏四峰积雪,清冷无比。点点云雨,又隔开周围嶙峋的峭壁,它在藏,藏住了遥远的神秘和传说。
传说西王母在此仙居,曾设蟠桃大宴,那神灵自然是不得玷污,也是从道教虔诚来说。
天山,天山,你到底藏了什么?
匆匆走去,想解开它蒙住的面纱……
近了,近了,咫尺眼前,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恰似盘古劈开混沌时的第一束光亮,黑暗中的一星灯火,荒芜戈壁上的一点翠色——天池,或者按西王母道家来讲,瑶池。
它的颜色不同于其他的水或海,不是碧波荡漾,不是浑浊雄厚,而是一种透亮的朗朗,一种清澈无比的单纯。与天色最近,又与山色最衬。方才终于顿悟,为何天山要将它藏得这样深,护得这样安然,它确确实实是天际不小心留下的神水。而我,也找到了它和其他自诩天水的最大不同。
它是清亮的,泛着最纯澈的银色,蒸腾的水汽也带着明寒。
曾说:“结情山水”但这结情,我一直认为是赞誉,才知道,蕴了多少不同的纷纭复杂。文人墨客,但凡于此,总要抒情三分。
不知天山是否有识有灵,它不芥蒂人,也不在乎心绪的百转。它只是天山,它只抱着天池,光阴世事睞眼一过,依旧韵歆不减。或许,是天山的儿女寄给它魂魄,是远方的过客送与它情怀,历史的齐膝荒草也就化为了纯净无瑕的冰川融水。
我蹲下身子,拾起一块粗色的碎石,看似尖锐,实则不锋利,不显眼,很钝温。揣在兜里,沉甸甸的——是在天山结的情罢……
远处,是愈来愈远的天山天池,冥冥之中,恍惚之间,我仿佛听见了维语呢喃掠过耳际,它在说:
——号西!
(号西在维语中是再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