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葱的绿色茁壮地成长,树叶子便时不时婆娑地摇曳着,将这青翠的声音,映个满屋,也将树叶的浓郁香味,充盈了整个房间的角角落落。当柔风轻拂,阳光便明晃晃地射入屋内,将一身的温暖,洒向窗格……
开了窗,望着窗外的一棵树,我愣愣的,竟有些出神。我仿佛回到了故乡,再一次想起那张渐远而又熟悉的面庞……
当我年幼懵懂时,记忆中总有一棵健壮的树。它有着粗壮的树干,坚韧的枝条自由无拘束地生长着,上边缀满了厚实的一片片绿叶。摘下一片,细数它精致的纹理,你能感受到它清晰的脉络和蓬勃的生机,就如同在与这片绿叶对语。
那时的他,是我童年的玩伴。
他待我是极好的。他总会陪伴着我随性地漫步在田野之间,细细地观察庄稼微妙的成长;他总会任由我坐在那棵大树下歇息,给我讲动听的故事;他也总会帮助我攀爬上树顶,让我欣赏远处的流水人家……每每在大树下,他的怀抱,我总会感到一阵温暖,在心头荡漾。
那树是在太爷爷的屋子边的,常在秋日的午后,他搬出凉椅,待在树下,任阳光斑驳洒落,任微风轻巧划过,他总悠然自得地躺下小憩。我在他身畔,用肉鼓鼓的小手,拿起木梳,静静地梳理着。他也用独特的嗓音,生动地诉说着老一辈的故事。而我与那树,就成了他的听众,静默地听着,深思熟虑般想着,若一位深邃的思想者。微弱的阳光透过那树,淌过他乌黑的发梢,他微扬的嘴角,更淌过我稚嫩的心灵。
一直记得他向我生气得大吼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原本慈爱温和的脸上,眉毛紧皱,嘴里大声呵斥着我,脸色阴沉。我当下就哭了,泪水喷涌而出,奔着跑着离开了。眼中模糊一片,唯有看见那棵树也宛若生气似的唰唰作响,往日的温暖不再,只剩下淡淡的冷漠。
而如今,他走了。那树便成了我对他唯一的寄托。我常常回乡下看望那树。在那棵树身上,我仿佛看见了他,他欢笑的脸庞,慈爱的脸庞,生气的脸庞,都在我的脑海中重现,叠合。
可是自打他讲故事的声音与活力不再,整个老屋死气沉沉,连带着的那棵几乎永远年轻的树也变老了:
它的树叶变成了浓绿的色泽,蜷缩在一起;它的枝条不再坚韧,脆得一折就断;它的树干也布满了崎岖的一条条沟壑……
它老得令人肃然起敬,让我想扑上去把它拥入怀中,喊它几声太爷爷。但终究还是没喊出口,它便也随着太爷爷而去了……但我知道,那人,那树,已经在我的生命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永远也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