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王制》曰:天子每五年视察一次,所到之处,“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我是《诗经》采诗人陈诗,已走了十多个地方。现在,是西周天子命采诗的第七个五年,我来到了“豳”。
我带着两个随从和一匹驮着记录文字的白马,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看到了清澈的河流,看到了低矮的茅草屋,还看到了在绿茵茵的田里劳作的奴隶。奴隶们衣衫简陋,打满了补丁,脸色青黑,却不见奴隶主的影儿。
于是,我们走进一家非常宏伟的房子,房屋的主人很热情地招待我们。他衣衫华贵,体态臃肿。他的妻子也是一个体态丰满的人。"我奉天子之命来‘豳’采诗。请问这儿民风如何?”
“好、好、好,太好不过了。您看看,我们这里风调雨顺,家家都丰衣足食。”房屋的主人满脸堆笑,谄媚地说。“可有地方诗歌?”那主人微微一挑眉:“没有,没有!”
“不对,阿奴姐姐经常念一首诗歌,阿隶和阿仆叔叔也常念。”一个不知从哪站出来的小男孩儿突然说。“胡说!”那夫人大声呵斥小男孩儿,小男孩低头不敢说话了。
主人拱手道:“陈太师,小孩无知,见谅,见谅。”
我心中非常纳闷,本想问个明白,却见二人不愿再留客。我们离开后,听到他们在打骂小男孩儿。
我先后走访几十户人家,包括县令那儿,也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我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远处田里耕作的奴隶,我明白了。“那个小孩儿说的,阿奴、阿隶,阿仆都是奴隶的名字吧,我们一直问的是奴隶主。也许这儿的诗歌只有奴隶知道吧。”想到这里,我们又走访了几户人家,可是那些奴隶在奴隶主的密切监视下支支吾吾,都摆手说不知道。天色将晚,我们仍然一无所获。
第二天,我们行到一处山林,山林密密,有火光惊起一片鸦雀。仔细看树林里隐隐约约有一户人家,这里与县城隔了十几里山路。“有人在吗?”随从上前敲门。只见开门的是一名身着青布罗裙的妇人,头发花白。她见到我们有些惊讶:“您是陈太师吗?”我有点吃惊,她又微笑地请我进屋:“县里的事我略知一些。”
我没有问诗歌,而是先问了她的家境。“很好的。”她依旧笑着:“我本是县令的妻子。但县令不管事,整天饮酒作乐,日常待我像待奴隶一样,拳打脚踢,我忍受不了这非人的折磨,便和县令的一个奴隶逃了出来,也是我现在的夫君。可是好景不长,县令还是发现了我们的落脚地,他派人抓走夫君去从军,并安排我干更重更苦的活儿,幸运的是我再次逃出来了。我和孩子,东躲西藏,三年后,终于在这儿安定下来。”
妇人说完泪流满面,我也被她的故事深深打动了,不知怎么安慰。
“陈太师,您是知书达礼,深明大义的好太师,西周会因您兴盛的。您别担心我,我现在很自由,没有繁重的劳动,日子好多了。”她顿了顿,“我这儿有两首诗歌,劳烦太师记录。”
我心中大喜,连连吩咐随从拿来石板和刻笔。她接着说:“一首名《破斧》是我夫君从战地带来的。‘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
“您夫君……”
“他回来后,因重伤不久便去了。”
“恕我多言。”我不禁为这名女子感到心酸,同时也不由升起敬佩之情。
“另一首是《七月》,这儿流传最广的一首诗歌了。您记着:‘七月流火,九目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她的声音十分悲愤,十分哀伤。我仿佛看见了一个不屈的奴隶,在呐喊着。他们整日耕织、采药、割草,剪枝、打猎,却吃不饱,穿不暖,饱受欺辱。
我将这首诗带回,献给了周公。春秋中叶,奴隶逐渐解放,底层人民的生活也暂时得以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