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啥也不行”时,眼角的宠溺,已是他最动人的话语。
来南京参加比赛,父亲与我同行。在等车时,同行的同学父母在一个劲地夸自己的孩子,满面红光,洋洋得意。而父亲沉默地立在一边,被问及我时,只是笑笑:“她呀,啥也不行。”
吃完午饭后,步行去比赛地点。父亲的身影,摇摇晃晃,总是先我一步的距离,他总是走得那么急,我徒劳地追着。走到夫子庙前,他突然停下问:“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坐,我看你——”他的眼神在躲闪,尾音一落,像是山谷将所有的沉闷与拘束填塞其中。“你最喜欢看书了。”我一愣,对,我是最喜欢看书,因为这个爱好曾经多次化解我与父亲之前话不投机的尴尬。想着竟觉得有点委屈,沉默地在马路旁站了半响。仿佛执拗的,落魄的灵魂。耳畔却传来了略带沙哑的嗓音:“记得以前吃完饭后,你总是拿本书看,你这一点,很像我。”心,好像跳漏了一拍。
我像父亲,我很像父亲。
脑子轰然涌进了很多有关父亲的片段:从单位带回来自己舍不得吃的肉松面包,睡前的牛奶,在我摊开的书本里悄悄放的一枚书签,每次去饭店必点我最喜欢的香草冰沙,在他裤兜里一直放着的润唇膏,还有那一碗被剥好的橘子。
我喜欢吃橘子,但不喜欢吃上面的白丝,还懒得剥,爸爸经常会买回一大袋橘子,帮我剥成一瓣一瓣的,把上面的白丝挑得干干净净。也许一辈子,我都忘不了,有一个男人,亲手为我剥了一瓣瓣的橘子,然后整整齐齐的码在碗里。这么多的小细节,竟差点被我忘却。
也许因为在乎,所以执意要让父亲说出我的好,确认我是他的骄傲。殊不知,他说我“啥也不行”时眼角的宠溺,已是他最动人的话语。“其实你能来南京比赛,真好。”眼前这条马路,一下变得好宽,仿佛一生都过不完。父亲说完这些,朝我眨眨眼,我看到他瞳孔里的自己,在慢慢长大,慢慢变得像他,也被他深深在乎着。
“爸爸爸爸。”我从没这么连贯地叫过他。
父亲回头,神情茫然得可爱。
“你眼里有个小小的我。”
父亲爽朗地笑了:“那当然,我眼里一直有你啊。”
我第一次当女儿,他第一次当爸爸——从生疏到熟悉,我们会越来越在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