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根本不会做饭,但她喜欢吃面包。每天晚上都给我买面包作为明天的早饭,理由是两个简单的词——营养与幸福。
我很能理解母亲作为北方人那种深自基因里对小麦制品的喜爱。但我不喜欢吃面包,我讨厌那味同嚼蜡、不咸不甜的滋味,更烦于那每天不重样的蛋糕面包作为早餐,似乎母亲将烘培店翻了个底朝天。
起初我比较接受,但更多随之而来的是不接受与抗拒。但她仍坚守本心,努力尝试让我找到我最爱的,心目中最乐意的面包。我竭力吞咽,面部摆出痛苦的神情,她并不领情,反而换来母亲买下面包机制作面包的结果。我连拒绝的理由都失去了。
“妈,我觉得面包是真不好吃!”
“啊,是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呀,营养健康。来,你试试这片……”
我的心如胃一样翻江倒海,到学校的我如同一个干瘪的西瓜果实,因“传粉”不足没了一点神气。“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没吃好,怎么可能精神佳?我已经对这种所谓为了健康而吃健康食品的日子十分厌恶。终于在一个夏天,早上吞咽的面包在公交车上剧烈摇摆,我在学校呕吐了好久。我吃面包的日子到头了。
对于母亲的妥协,我心底里产生了极少见的欣喜,就像出笼的鸟一般拥抱其他早点。而母亲几乎永远在她面前摆着一块吐司与一杯咖啡,仿佛有股莫名的固执,我也并未在意。
一次偶然,母亲讲起她与面包的渊源。那是她小学为之奋斗的东西——面包。她日日夜夜地勤奋练习,仿佛就是命中注定般的,她站上了小小的领奖台,赢得了四块面包。可惜的是,后来不慎的一跤,四个中的两个滚落下来,掉进泥坑。本来精打细算均分给家人的想法,伴随着她数次的哭泣沉没下去。顿时,她比划着手势,眼睛直视若把脑袋看穿似的,她就像在沉浸,沉浸在年少懵懂青春初绽的曾经美好的自己,笑容浮现。原来她小时候就喜欢吃面包,想弥补遗憾,更愿分享,也想让我一起品尝。
我此时咽了咽口水,既想笑又不想笑。原来母亲曾视面包若珍宝,奋力获取又为丢失愧疚、悲伤,当她仍想起面包不能分给全家时是多么哭笑不得。因为这小小面包中藏着甘甜,与专属于她对家人的爱,这是她所期盼,所憧憬的。
我有所感悟,也对面包更加重视。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掰了一小块母亲自己做的面包吃下。母亲一见十分诧异,神情激动,边嚼着自己的面包边说:“你不是不爱吃面包吗?”
关于我爱不爱吃面包这个问题,我还是不爱,但吞下去的甘甜,有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