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月清澄着,花落下,碎了月,碎了心,惟留下他饱满的笑容。
祖父嗜烟如命,留下的印象便是老去的园中,他躺在摇椅上,温润的阳光浸润着他,手中的烟袅袅,摇椅吱呀了岁月。
母亲不知劝了他多少次,烟,确是不能吸的,可是祖父一无事,手中的笔却也架成烟,凑近嘴边,哑然失笑。我常常记得祖父背着手,望着水塘中的月,眼神深邃。
家中有一个五岁的弟弟,正是爱说爱笑的年龄,惟有此刻童言无忌。问他为什么太阳从东升,他答因为月亮在西边,太阳公公当然要和月亮婆婆在一起。问他为什么春天花会开,他答被子被冬爷爷拖走了,春阿姨叫花起床了,就像每天父亲将他的被子拖走,母亲指着太阳说晒屁股了一样。我不禁又笑了,花也会像你一样赖床么?
每当这时,他便笑着不答话,“反正就是这样,”他随后又说,“蚂蚁蜜蜂它们告诉我的,信不信由你。”
他的笑容就是如此,如水中的月一样,清澈,明亮。
他贪玩,常跑到祖父那儿疯一个下午。祖母种的菜园,此刻便最为凄惨。不说刚长幼芽就被拨起的白菜,挂在枝上的花,藤上的瓜,就说砖边的几根葱,也被跟翻,尸骨也不存。
可祖父却从不生气,含笑望着他闹,任由他从汗水中泡的头发蹭着他衣服上,手中的泥洒在两人的手中,化为快乐。
天近晚,月登上了树梢。
我推开小院的门,想起白天母亲凶恶的脸,我以为我和她不会吵架的,可情绪是上天的,不由我控制,以为会和睦,却又闹翻了。脑海中回荡母亲不安的吵闹,还是叛逆么?
天黑了,月明亮地升起,映在水塘中,清澈,明亮。
他玩累了,睡在祖父怀中。祖父点起烟,映着他的笑脸。烟袅袅升起。他迷朦地睁开眼,嗅着圆润的鼻子。忽然,搂着祖父的脖子,愣着,然后问道:“爷爷,你爱我么?”祖父愣住了,放下烟,“当然爱你了,不爱你我爱谁呢?”宠溺溢满了双眼。
“那你爱我,你就不吸烟了,好吗?”
他又闭上了眼,进入梦乡。好像什么也没说一样。祖父愣住,目光更加深远。
从此以后,祖父不再吸烟。除了那个五岁的小孩,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望着水中的那一片月,心中的那一片月明亮起来,烦躁竟在水中化了,真挚,纯朴的语言,却永远明亮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