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黄叶飘零,铺出一地碎金。夕阳斜照,拉长了我与父亲的影。
父亲送我去车站,心有不舍,但惨淡的分数,隔阂了我俩的情绪。沉默,就如同道旁矗立的银杏一样,无语问天。
我一只脚踏上车,许久,才生硬地挤出一句:再见。他不答,只是默默离开。
同学却异常兴奋,他越过靠窗的我,向在车站不远处的母亲挥了挥手。忽又转向我,指着远处——沐浴在那棵夕阳余晖中的银杏旁,快站成另一棵树的人影,说:“那不是你爸吗?”
他直直地在看着我,或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立刻移开了视线,望向别处。
西沉的落日失去了过往的强光,转而柔和了天空,为天边镀上了一道金红的镶边,为云霞披上了彩衣,为银杏树以及旁边那位老将军般笔直挺立着的人,换上了金甲。
“还有30秒发车!”同学转头看了看我,忽然大叫一声,眼神中有鼓励,好像还有同情。
我又一次望向我的父亲,他抬起手,仿佛要向我作别,却又轻轻放下。我心中一颤,他竟还在等我。
“15秒发车!”
深秋,处处透着寒气,在一地黄叶的肃杀中,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那样单薄。父亲悄悄拿下眼镜,擦擦,又戴上。
“十、九、八…………”
决堤一般,他一次又一次的等待,浮现在我的眼前:风中、雨中、雪中、烈日下、屋檐下、雨伞下,三伏酷暑,数九寒冬……他如同一株长在我心里的树,盘根错节,爬满了我的胸怀。
回忆,交杂着他等待的身影,泪,从眼角悄然滑落,我赶忙拭去,生怕同学看见,也怕他看见。
“发车!”
父亲,从那棵银杏树下,小跑着向车靠近,可没走几步,便突然俯下身子,咳嗽起来。他勉力抬起头,远远地,用力地,向我挥手。
那一刻,我的心,撕裂了一般。
我本以为等待,不过是生命的常态。可事实上,哪有什么常态?所谓等待,仍是单向的,一次又一次的,无私的给予,与爱。它默默地长成一棵树,遮蔽了所有风雨和霜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