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窗外已是绿肥红瘦,蜂疏蝶舞,黄昏的余晖透过葱郁的芒果树叶,洒下一道道光斑,暖暖的,安静而祥和。我懒懒地倚着窗台,任残阳从指间溜走,未曾想,一个小小的生命,带给了我特别的生命体验,让我捕捉到最后一抹残阳。
那是一只蜜蜂,静静地停在窗台上。
它身上的条纹已经完全与阳光融合在一起,如果没有仔细观察,是不会发现它的存在的。我习惯性地伸手准备将它弹下窗台,可当我的手指即将碰到它时,却又被我默默收回,我于心不忍了。我坐下来,细细地凝望它,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受伤的蜜蜂,晶莹的薄翅耷拉在身上,使不出一星半点的力气,全身紧绷,蜷缩得如同一颗小球。它仿佛察觉出我并没有恶意,慢慢地又舒展开来。它那平时耀武扬威的“长枪”也像生锈了一般,拖累着它的行动,它一扫平常攻击时的凶悍,残忍。此时温顺得像小龙女驯养的玉蜂一般听话,乖巧。
我知道,在秋天到来之际,它终将献出自己的生命。此时,我深深地为它,为它们这样一个种族感到不值。勤勤恳恳地劳作了一整个夏天,却在秋天来临时在无闻中死去,没有人过问,甚至很少有人知道。我有轻轻地用指腹摩挲它那光滑的翅膀,又是一声轻叹。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祖父拄着拐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背后。他一定听到了我的感慨。
祖父左手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拐杖的头部接着说道:“每天死掉的蜜蜂不计其数,只是被你遇上一只,就惹得你长吁短叹。那一群怎么办?”
“它们就不愿意坚持着熬过严冬吗?”
“它们就算度过了,来年春天人们见到它们时,又有谁会想到它们是去年苟延残喘活下来的那一群呢?”祖父的反问令我哑口无言,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道:“真不值。”
“生离死别尚且无畏,值与不值却又何妨。与其在世间疲惫的残喘,不如让生命在最美的时刻凋零。蜜蜂和很多平凡的人一样,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即便没有功名利禄的光辉,依旧炫彩耀人。我说的话个中道理你也明白,再说你会把我当成多话的糟心老头的。”
窗外,斜晖脉脉,留恋着大地。祖父和蔼的笑容在余晖中显得如此神圣,他用右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了出去。我若有所思,这样平凡的蜜蜂,它的一生,竟是如此的不凡?
我想,这只蜂蜜或许熬不过今晚,那诗句中“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不就印证着祖父一生之中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地劳累奔波,没有任何功名利禄,但活得自在,为人敬仰。这样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特别”呢?后来,做个勤奋,勤恳的人成了我的目标,就算是为了祖父,为了这个无端闯入,可敬的,特别的生命。
回头望去,祖父那略显蹒跚的背影,此刻拉长了最后一抹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