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回家了,今天刚下晚修,他就跑过来对我说到:“你昨晚回去了,我只能和小谭散步。”我听懂了,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今晚想和我一起散步。
他说话经常是这个样子。
好在今晚我吃得比较多,也不想再吃夜宵。于是对他道:“可以,那就去吧。”
他的眼角微微上弯,眉毛舒展开来,戴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我知道,他在笑。他经常戴着口罩笑。
听到下课铃声,同学们忙着起身收拾东西,教室里瞬间充满了翻书和放袋子的声音。我东西不多,走出教室门外,迎面一阵清凉的风,拂在脸颊上。走过窗户,看见他正收拾着几张灰色的卷子进文件袋里,那个文件袋的手提带不见了。
还记得上次他说,文件袋的质量太差了,没用几个星期带子就断了,可奇怪的是他还在使用这个文件袋。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教室外面,集队,下楼。夜晚的校园有着它独特的气质,既宁静又喧闹。墙上的灯光射下来,照在一旁的铁栏杆上,变成一条细细的白光。一条一条地组合起来,纵然是铁杆也犹如钻石一般闪耀。
边走,光条也随着我动,猛然用手一抓,所触之感却是一片冰凉。不知过了多久,铁栏杆上的白光条不见了。抬头望天空,一片漆黑,哪还有什么灯光?就只剩一弯新月高挂空中。
“走!”耳边响起他的声音,然后就被他扯着往操场上走。”“唉、唉、唉!干嘛呢!老师还没说解散呀!”“不管了,现在也应该解散了。”说着就到了操场。
比起外面,操场就更黑了,操场外便是马路,可以说操场就是学校的边缘,夜晚的操场上基本没什么人,这里就是喧闹中的那一片宁静,我喜欢这个地方,它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细品这一处美好。
“唉,这次考试我太傻了,收卷时发现错了,急忙改回来,可后来又发现,自己改的还是错的。”我倾诉道,“就扣了这里,要不然,我就满分了!”我说的时候语气有些激动。“我这次考得好差,就考了935,好像是全班倒数的……”他说,“平时都好像没那么差的,可,可这……”他最后说得有些哽咽,看着前方,任由风刮过。
我奇怪地转过头,他眼眸通红,泪光闪烁,打滚,好像稍不注意就会一下子喷涌出来。“这个星期我都考得好差,没有一科是考得好的,我……”明显有着哭腔,他低头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我有点慌。他经常戴着口罩笑,可他没戴着口罩哭过,这是第一次。本想如以往一般高兴地说笑,不料竟会如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理智使我冷静下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向六艺楼下走去。“哭什么呢?”我问他。“就……就是,这个星期我,我三科都考得不好。我竟然比同座低了3。5分!我,我考得好差……”“哭是没有用的,93。5这个分数对于你来说也是不差的,或许说,你怕同座追上你?”他想了想,把头转过去:“好像都有吧。”
“考得差,就必然会有差的原因。差了不是哭,这样只会哭了又差,应该找出原因,为下一次做充足的准备。你是不会,还是不小心,还是其他原因?”“我就是有一题本来是选A的,可,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选了C,其实……也可以算是粗心吧。”
“其实,粗心并不是,嗯,并不是一种……”“理由?”他补道。“并不是一种理由,呃,其实,粗心就是你做错的种种原因,没读清题,忘了公式等的一个总结,一个合称,叫粗心,粗心并不是一种实在的理由。”“说的好像也说,有时候就是我做得太快了,就……“
恍若离世,我已非我。我所说的一切话仿佛并非出自我口,我竟不知我有如此能力。虽是第一次,我却能慢慢地与他交谈,倾听他的诉说,聆听他的心声。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资格去打开一个男孩的内心,我充满羞涩,可他却对我敞开心扉,让我与他共同面对内心深处的挫折。我突然感到很温心,温暖,有了依靠。我明白有一个人,能完全信任我,即便我也并非信任我自己。
两个学生在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在那一晚,消除了彼此之间的障碍。
“洗把脸吧,”回到宿舍,我对他说。在那次对话中,我同样也发现自己存在的问题。
那个晚上,久久不眠,若想起,也许一个男孩把自己第一次戴着口罩的哭脸交给了我,若想起,也许一个男孩把他的第一次倾诉交给了我,若想起,很多其他的事,百味杂陈。
看来,我和他已是知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