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杨柳青青,树梢上挂着一只风筝。
“去!你去把风筝够下来。”“怎么?为什么不动啊,爬树上去啊!”“切!人家胆子那么小,怎么能爬那么高的树呢?”“哈哈……”
我愣愣地看着窗外那群孩子,思绪飘回十年前。
那时我四岁,还是个娃娃。父母由于工作繁忙,把我送到乡下的姥姥家。
姥姥对我很好,经常给我做好吃的。但姥爷总是板着脸。布满沟壑的古铜色的脸,像一面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他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凑到嘴上,很享受地嘬两口。接下来就是满屋的烟味和姥姥的叨叨声。
大雪飘飞后,天晴。太阳从村东头的树梢上升起,一点儿也不刺眼,倒像一个淡黄色毛茸茸的小玩具。浅蓝色的天空,黑漆漆的树林,家家户户烟囱里升起的炊烟——是一个村庄特有的冬日。我着一身火红的羽绒服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边跳边欣赏身后两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聆听雪花被压缩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几个墨点,近了,是七彩的;近了是群小孩儿。他们具体是怎么说的我忘了,但他们把我骗到一个旱沟边,把我推了下去。
“下去吧,下面可好玩了!”“听说里面闹过鬼哦。”“哈哈……”
我哭,我闹,我大喊都无济于事。四周堆满了雪,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我茫然地望着那扇雪墙,它是如此高大。我滴下来的泪仿佛都凝成冰;我哈出来的气像幽灵在我眼前徘徊,我吓坏了,一屁股瘫在地上——一阵冰冷席卷全身。
在我心灰意冷时,那面高高的墙上探出个人头!
吓死我了,是我姥爷。“姥爷救我!拉我上去!”我哭喊。“是你自己掉下去的,应该自己爬上来呀。”他抽着烟,云淡风轻。“不是,是,是一群坏人把我推下来的!”“哦,真的吗?”,他挑起如剑的眉毛:“但我不帮你,你得自己上来,要不,就一直在下面冻着!”“我不相信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我愤怒地大喊,声音颤抖着。他一笑,眉毛、眼角、嘴角都流露出笑意,透着刺骨的寒意,“你姥姥已经做好蘑菇炖鸡了,一会儿菜就凉了!”
我脾性里的一股倔劲儿全爆发出来了,我去爬,不,是去撞那河岸。我感觉快要爬上去了,可双脚还没离开地面呢。
多少次攀爬无望,一声“哼”传来,是姥爷的声音!我心里涌过一丝暖流,姥爷没走,他一直在这里!“你要这样爬到什么时候?明年?这路不通,换条路啊。”
这句话一直在雪地里回响,一直在我耳畔回荡,直至今日,在我四处撞壁时我还能想起这句话,还能想起姥爷悠闲的神情。
我转过身,沿着河岸走,大概走到脚麻的再也不能动,见到了一个破旧的“码头”——一个简易楼梯。我走了上来。那一刻,我居然无比骄傲。满眼的银白色仿佛也变得可爱了。
之后,我沿着之前的路,回了家,没有去找姥爷。
那天姥爷似乎很高兴,但姥娘很生气。我却丝毫没有怪姥爷,看着姥爷的眼睛,我反而很感动。现在想来,那时应该感谢的是他给予我的成就感吧。
记忆飘回,我静静地看着那群孩子,眼前依稀浮现姥爷的影子。也许,我们人生中总会遇到一些困难要去克服。我很幸运,有一人指点我趟过冰河,在儿时。
我应感谢姥爷:感谢他给我上了人生重要的一堂课,叫自立。他挖掘出了我的倔劲儿,我的不服输,并将其转化为我处事的优点;是他教给我思考,叫给我换条路通往同一目的地的哲学。即使他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和11个数字,但他有满腹的人生哲学。
慢慢的,我学会泡泡面,也自己收拾行李,坐过火车;我还会自己用纱布包扎,等等。从那之后,很多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不依赖于父母——我喜欢这个样子,很自信,很快乐。
谢谢你,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