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小小,情意绵绵》
过去,几乎每处人家都有一方天井。儿时最喜的,莫过于在天井里撒开脚丫子乱跑,从天井这里便可通向四方。天井就像是一纽带,把一家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夏夜,在天井中便可观点点繁星。伸开五指,似乎能将整片夜空攥进手里,收入囊中。晚风微凉,扶起几缕发丝,坐在石凳上,心似乎也变得清亮如水。冬日,在天井中享受倾泻而下的暖阳,星星点点的微光照在脸上。稍眯起眼,心房也被捂得热乎乎的。
母亲每每洗完衣物,便在天井寻一处地方把衣服挂起。一眼望去,齐刷刷的一排,整整齐齐。衣服总会淌下水来,一滴滴“啪嗒”砸在石板砖上。每逢此时,我偏爱从高挂起的衣服底下穿过,像条鱼在水里灵活穿梭,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喊:“下雨喽!下雨喽!”母亲会把我从里面揪出来,看着那淋成落汤鸡的我,装模作样恶狠狠地骂我几句,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天井中央种的是一棵橘子树,四季常青。我总爱往这里跑,眼巴巴地抬头,看树上什么时候才会结出又大又圆的橘子来。秋天一到,硕大的橘子压弯了枝丫,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清香。“爷爷爷爷,橘子熟啦!”“诶,爷爷来喽!”爷爷慢吞吞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用自己的那根拐杖在树上捣鼓几下,橘子便落了几个下来。剥开皮,橘子掰成两半,一瓣送进自己嘴里,一瓣送入爷爷嘴里。“嗯,甜!”
在天井,一家人围坐其中。磕着瓜子,扇着蒲扇,闲侃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闲聊天南地北的大事。这时候也是老一辈讲故事的时间,这时奶奶眼眸里总是闪着光:“以前啊,我……”有时候故事讲来讲去都是那几个,但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有时父亲会笑着打断:“妈,你这故事讲过啦!”奶奶会瞪父亲一眼:“别插嘴!”父亲就在一阵阵的笑声里不自然地闭上嘴巴。
在天井这一方小天地,时间似乎格外温柔。人间烟火浸染了丝丝缕缕的诗意,平凡日子绽放了朵朵簇簇的欢喜。
如今,住进了宽敞明亮的高楼,那方天井及那段时光似乎随着我们的搬迁被深埋在了记忆深处。只是在某个晴暖的午后或某个静谧的深夜,恍惚忆起那故意淋成落汤鸡的小女娃,那甜滋滋的橘子,那听不腻的故事。
“天井没了,人也不在喽,情也要散喽……”
穿过深院大宅、粉墙黑瓦,我贪恋那方小小天井,只愿守着流年,守着那绵绵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