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
微风吹起了黄沙,小心翼翼拂去这无垠沙丘上无数的尘埃,尘埃便无家可归了。于是借着把他们吹散的微风,静悄悄地悬浮在故土之上。沙丘上暗流涌动。
这就是去往边陲的古道外的景色,路旁是无数沙丘与戈壁,前方是浑圆的夕阳,我驾着简单的马车,送我的客人到边塞,说是我的责任,其实不过是混口饭吃的职业罢了。送过的客人不少,这位却着实奇怪。不知为何,他却总是唉声叹气,我很疑惑,“吃穿不愁,为何还要叹息?”又不好去问,只得让绵延一路的马蹄声来消磨这不属于我的问题。不过最终我还是开口了。
“客人,您又有官职,又有钱财,为什么还要叹气呢?”
依然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当官了就没有苦闷?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微风吹拂,尘土静静地绕着马蹄旋,仿佛也在等待着他的继续。
“我本身在朝廷,奈何小人排挤。名义上是察访军情(慰问边塞将士们),实则是将我‘流放’到朝廷之外罢了。”他似乎怕我误会,又补上了一句,“不,我不是为了金钱或是名誉。”
我有些没有听懂:“您难道不能像陶潜那样,‘大隐隐于市’吗?您既然并不在乎金钱或是荣誉,又为何如此在乎朝廷呢?”
“不。陶潜的心境与抉择固然是一种应对的方式,但真正的‘士’不应这么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是一位官员呢?我又有什么不关心国家前途的理由呢?虽然在朝廷,我可以发挥出自己的最大价值,但是即使被派遣至此,远离朝廷,也应该做好一方的事物。这就是我应承担的责任。人,往小了说,应该对自己的职位负责;往大了说,就是对这个时代负责。”他目光扫向我,“而对于每一位普通人,也应如此。”
我沉默良久,望向远方,一幅崭新的画卷沿着天际铺开。
我看到了低低地压在大漠上的巨大的落日,壮美恢弘、不可一世,而不仅仅是脚底的这一方凄冷的沙地;我看到了那边塞的炊烟袅袅直上,映着长河的青,落日的红,贯穿了天与地,而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一片干枯的枝条。是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我常年奔波于沙漠与戈壁之中,奔波于生存与生活之间,早已忘记所谓的什么豪情壮志,什么家国担当。然而这却令我的心灵干涸枯竭,我的双目被黄沙遮蔽。但是他告诉了我,这片荒漠并非一无所有,它还有壮美绮丽的落日,还有广袤雄奇的土地。这片大地上终有一天会有新芽长出。
马蹄得得,这古道上的旅程有了别样的意义。他告诉了我,对自己、对社会、对国家的责任。最重要的是他让我明白,即使是一位普通人,也被这个时代所需要,也要对这个时代负责。
一个声音,平静而有力,写在黄沙之上,更写在历史的长河中,写在万千人义无反顾地前去的壮观决绝——
“这,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