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匆匆,我再次回到这里。我翱翔于风,从未远去。
“梧桐里”,是我小时候和外公外婆生活的地方。这个名字很应景,梧桐里总是泛着一片冷清,梧桐树直立于弄堂两侧,影子交错相拥,形成一片浓荫,阳光从浓荫的缝隙星星点点地漏下来。傍晚,淡橙色与蓝灰色交织,蝉鸣此起彼伏的夏天,晚风吹抚着梧桐的枝桠。
外公外婆时常挽着我的手,慢吞吞地拖着步履在弄堂散步。晚灯初上,各家飘来的饭菜香与鼎沸的人声交错,烟火味正浓。外婆爱每经过一户人家便问门口乘凉的老太太:“哇!好香!今晚吃什么?”然后和老太太东扯扯,西扯扯,唠嗑起来,我和外公蹲在墙边,望着天,数着掉下来的梧桐叶。等到夜幕降临,才踏着路灯的光往回走,灯光吞吐着拉长的身影。夜色沉寂,不知是哪棵梧桐上的蝉突然拖长调子叫了一声,仿佛是这一片沉寂中唯一鲜活的存在。
你听那蝉鸣,是时光的声音。
一串自行车车铃响起,我才惊觉我站在那扇老旧的铁门前,摩挲这门上旧到褪色的福字。我推开了门,走进主屋,我拿起桌上的照片,随手擦了上面的灰尘,灰暗的照片变得夺目刺眼。照片上的三人一猫,都笑容粲然。我看着照片,照片上无忧无虑的孩子,笑得灿烂的外公和他怀中的猫都仿佛穿过时光,陡然清晰起来。
外公十分爱猫,所以家里养了一只猫,栗色的毛发被打理得十分顺滑,身材略显臃肿。相比起外公的爱猫,我却有点怕,可猫又爱追着我玩,所以家中时常上演一场大戏,猫在我身后追赶,我在前面一边绕着院子跑一边大叫救命,外公外婆则笑弯了腰,等到我差不多累了才上前抱起它。“它很乖的,你摸摸看?”外公抱着它凑过来。我伸出手指点了几下它的头,又抚摸了几下,它眯着眼舒服地蹭了蹭。“看吧!它很乖的。”外公一脸骄傲。
你听,那笑声是时光的声音。
七年前那个夏天的蝉鸣比哪一年都要聒噪,窗外的梧桐树枝桠疯长,却挡不住烈阳。老猫停止了呼吸,外公的脸日渐苍白消瘦,外婆也变得憔悴。
春水还在向东流,车轱辘还在向前走。我坐上了城巴,我要奔向明亮的远方了,但我的魂仍荡于梧桐里中。
那日,夏天的风穿堂而过,像极了时光匆匆,惊掠心头。
你听,那是时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