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是什么感觉？我不懂，但是我见证过两个七旬老人相互对望的样子。
自我记事起，爷爷就是腿脚不便的。近几年更是瘫痪在床，不能自理，吃喝全靠奶奶服侍。奶奶可嫌弃他了，每回提起爷爷，话语里都有一种嫌弃的意味：“他啊，每次吃饭都挑挑拣拣，这个咬不动，那个吞不下的，真是麻烦。”“你这个臭脾气，也只有我在这服侍你照顾你，换做别人谁愿意啊，早把你给扔咯。”爷爷每回都只是冲奶奶笑着，也不反驳。年幼的我尚不知什么叫口是心非，只当奶奶是挺嫌弃爷爷的，照顾他只不过是个责任，迫不得已罢了。
去年的时候，奶奶的膝盖出了点问题，需要做个小手术，可这样一来，就没人照顾爷爷了。家人们商量着请个保姆，或者暂时住在养老院，也有人照看。可奶奶听了连连反对“不行不行，他这臭脾气谁愿意伺候他啊，照顾的不好怎么办？这膝盖就是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不做就是了。”
手术是不可能不做的，爷爷被送到了养老院照顾。
手术刚结束，奶奶就挨病床上着急的询问“他现在还在养老院吗？中午吃了什么？有没有说吃不下咬不动什么的，有人陪他说话吗……”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重复很多遍。
后来她不问了，但有时仍会自言自语，虽然听不清她讲的什么，但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我知道，她在牵挂爷爷。
爷爷似乎也很挂念奶奶。
我们去探望爷爷时，他几乎都在看电视，隔壁床的老人患了老年痴呆，也不能陪他说话解闷。每当我们陪他聊天时，他都不经意的问一句：“她的腿怎么样了？”我知道这个“她”指奶奶。
那天早晨我们照常询问养老院爷爷的状况，护工提了一嘴说，爷爷半夜起床的时候按铃她没有听见，好在人没有摔倒。奶奶念叨爷爷的时候，我们把这事告诉了她。刚说完，她就拿起床边的拐杖要起身，嘴里还念叨着：“我就说不放心别人照顾他吧，别人哪会有我照顾的细啊，万一伤着他可怎么办？”我们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去了。
爷爷的房间就在二楼，不高，但奶奶却走得很吃力。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费力地撑着双腿向上走。
走到门口，爷爷依旧沉浸在抗战剧激烈的枪炮声中，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慢慢转过头来，浑浊的双眼中在那一刻仿佛有星辰炸开，化成点点明亮的星光坠入眼帘。
他们就这么看着对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言不发，却又胜过千言万语。我想，这就是一辈子的牵挂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