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披绿,隐约有些花纹,五面是洁白,棱角分明,图案凹凸有致,触在手心,感到通体冰凉。盘在手里,捂上几分,却有一丝温暖沁入心头。
以往过年时,家中热闹温融,父母与姐姐都在招待客人,唯外婆在与其它几位周辈的爷爷奶奶打麻将。我呢?就围着那小桌子,踮着脚,探出脑袋,一个个看他们都有些什么牌,却又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一直觉得麻将充斥着一种年代感,我虽不懂规则,也不识每一枚麻将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我总喜欢静望场中局势。啪!舅爷爷甩出几块麻将,似是得意地整了整面前的一列麻将,抓起两端的麻将,使劲往中间夹,靠上桌子边缘上一合,便整整齐齐了,我一直站在外婆的身旁,看着她调整着麻将的顺序,抽出一块,用其余的块靠拢,又腾一个空,将那一块拿回来的麻将填补进去,两手握着两端一合,麻将依旧笔直成线,似是在调兵遣将,却又行云流水。
“外婆,你的牌好不好啊?”
“嘘!”外婆眼睛瞟向我来,头稍稍侧过来一点,撅起嘴来,食指封在嘴前,她两侧嘴角的皱纹一瞬间有些显露。原来她是在窃喜,我也抿上嘴巴,故装作一幅愁苦样。结果自是在意料之中,外婆在桌上是过五关斩六将,直破敌营,我暗自埋头,拍手叫好,外婆笑容渐展,皱纹中似是填了蜜一样,甚至连酒窝中都酿着洌甜。那一笑是如此兴奋,又如此质朴。
趁吃饭时,年纪稍长的就在餐桌上边吃边饮,把天聊得酣畅淋漓,我们小朋友便一齐端坐在客厅,我却把饭放在一边,坐在那麻将桌旁,想要如同搭积木一般搭上一口“井”。其实就是用麻将一块块堆叠起来,最底层围上一个圈,然后在每个麻将的连接处再叠上一个,麻将相互接触时像沾了水的豆腐,是难以一层层垫上去的。我的双手就各拿一块麻将,有些颤抖地紧握着,对齐那边的边角,又把手臂张大,生怕那细腻的白色的纹块碰到,怕它们如牛奶一样倾倒了。我双眼直盯着这件未成品,双手先伸出去,快速捉拿一块麻将,又立马慢下来,像下棋一般紧锁眉头,又端详许久,才终是尘埃落定。
“还玩!还玩!赶紧吃饭!”外婆突然走过来了,手里还拿着粘上饭粒的筷子,“呐!呐!”她揪起我的耳朵,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哎哟!”我眯着半边眼,偏着半边头,脸也胀得通红,“马上、马上!”我拿起一块“五筒”(麻将牌中的一个),封上那井的顶,才心满意足地扒起了饭菜。五筒麻将牌上的图案活脱脱的像极了我们家,四个角一圆黑圈,中间是一顶红圈,好似外婆,而我们则围着红圈转。我高兴地看着自己堆叠出来的“井”,一边抓了把外婆做的蛋卷,心里美极了。
自外婆与世长辞后,那些客人便不再邀请来家中,毕竟让老人家们空欢喜,属实过意不去。那柜中的一副麻将也尘封了起来,成了一隅的宝藏,却仍留余温。
我又想再去触碰这细腻的麻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