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郊的夜,很美,天空凉的似水,月上柳梢,满天的星星,密集的小蝌蚪样,拥着挤着,闪着光亮。
几年前,我曾在这里,与爷爷一起,喝着酸梅汤,看着这月光,时不时低下头,与爷爷研究着毛笔字。这是属于爷孙俩的时光。
酸梅汤
爷爷是山东人,家里姊妹多,在与我一般大的年纪,南下数百里外的合肥谋生。在火车站做工,在工厂打杂,小小年纪就吃尽了生活的苦,所以他不爱喝略带苦涩的茶,就喜欢喝清甜的酸梅汤。
爷爷总嫌外面买的东西不健康,所以每天不到六点,便去隔壁的双岗菜场,买一斤梅子,顺便带几块高粱饴给我吃,这是他小时候就爱吃的甜点。
合肥的中午是闷热的,可爷爷总很早就戴着墨镜,穿着已洗得泛黄的衬衣,来到校门口接我。接到我后,又故做神秘地,从黑包里翻出一瓶乌黑的东西,在我面前晃晃:“来,尝一口。”
我起初是拒绝的,但还是耐不住爷爷的软磨硬泡,勉强舔了一口,却发现这乌黑的竟是如此的清凉,便一口气,喝了个半杯,爷爷又说:“慢点,慢点,給我留点儿底,还要回头给你奶奶喝呢。”
从此,我爱上了酸梅汤,每天放学,爷孙俩一人一瓶。直到今天,我不爱别的饮料,只爱酸梅汤,每次去下馆子,都会点杯酸梅汤。爷爷这样好像就藏入了杯中,陪伴着我,每个日夜。
字与墨
爷爷可能是看尽了人生的风风雨雨,性子安静了起来,在耄耋之年,竟爱上了书法研究。
爷爷自此,整天都泡在墨中,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戴上老花镜,在宣纸上写个两笔。吃饭了,时常就端碗饭随便扒拉几口,又回到房间里研究书法。就连抽烟的时候,也要捧着书,看上两眼。
我一天天长大,爷爷便让我在一旁看着他写字,顺便帮他研磨。那时还太小,总会磨个五分钟,又回房看动画片去了。爷爷也不恼,放下笔,接过我还没磨好的墨,边听京剧又磨了起来。
现在,懂事的我来到爷爷的房间,打开墨盒,穿上爷爷为我做的旧衣,也爱上了书法研墨,我想时光也是用来磨的,细细的磨,慢慢的磨,总能磨出些许墨香来。
三年前,爷爷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不念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变成一颗星星,为我照亮前路。会像一阵春风吹过我的侧脸;像一场大雨落在我的鞋尖;像突如其来温暖我的晴天。品一杯酸梅汤,写两笔字,我还能闻到他的味道。也许我写下这些字时,他也会在另一个地方看呢吧。
爱不会被磨灭,他永不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