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冰糕咯——”熟悉的吆喝声在耳畔响起,方才还一同玩得兴高采烈的孩子们便如鸟雀般散去,冲向卖冰糕的摊头排起队来,叽叽喳喳地猜测着今日的冰糕是什么味道。
踏上阔别已久的故土,一种陌生感在心头油然而生,红瓦小楼代替了一间间平房,脚下早已不是骑车快些便扬起一地尘土,而是柏油浇成的宽阔马路了。
“囡囡,回来啦!天气这么热,吃点冰糕解解暑吧!”奶奶抹了抹额上的热汗,递给我一个冰凉的碗。碗中是一块敲碎了的冰,浇上芝麻酱,撒上几粒红豆,这便是家乡的小吃——冰糕。在那个物质生活远没有现在富裕的年代,冰糕是我们在炎炎夏日里的最爱。与如今见过了那么多精致的奶油冰激凌相比,儿时的冰糕就显得有那么一些可怜了。看着奶奶期颐的目光,我勺起一勺递进嘴里,冰块在嘴间融化开来,将芝麻酱的甜味冲得一干二净。
我有些失落,往年最期待的就是夏天,到了正午时分,卖冰糕的会推着个冰箱走街串巷地吆喝,看着我们簇拥而来的样子,笑骂一句“小馋鬼”后,便将冰糕一个个递到我们手中。大伙儿围坐在大院里,捧着冰糕,数着院里的大树到底有多少片叶子。叶子,自然是数不清的,只是呆在大树底下,吹着有些温热的风,吃着美味的冰糕,心里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甜味儿。
当初这么甜的冰糕,怎么现在就不甜了呢?未等我思索出答案,院里走来了个少年,约摸与我一般大。高个儿,笑起来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小钱回来了啊,走,请你吃冰糕去,娟娟他们都在呢。”我刚想解释我已经吃过了,可他却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带着我一路跑到了卖冰糕的摊前。还是熟悉的摊主,只是脊背似乎更弯了些,刘大伯看见我将眼笑眯成了一条线,从冰箱里取出个红糖的冰糕递给我。“你这像什么样子,小钱难得回来一趟,就算我请的。”刘大伯说什么都不肯要少年的钱,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快尝尝,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味道。”我不忍拂他的好意,勺起一大口塞进了嘴里,兴许是红糖够甜,似乎又找回了些许当年吃冰糕的快乐。朝着他用力地点点头,换来他一阵开怀的大笑,“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呢,一转眼都长那么高啦。”刘大伯边说还边笔划着。昔日的玩伴们都聚拢起来,好奇地向我问这问那,我有些恍惚,似乎岁月从不曾过去,我们从未分别,依旧亲密无间。
“不说了,我妈说要吃刘大伯的冰糕,差我来买呢。”娟娟突然一拍脑袋,朝着我们挥挥手,“我可不能让她等急了,先走啦!”
我突然想起等在家中的奶奶,她以往也最爱吃刘大伯家的冰糕了,这次知道我回来还特地去买了冰糕,也不知她冒着炎热在门口守了多久。我匆匆拿起冰糕往奶奶家跑去,推开家门,奶奶果然守在门边,见我进门高兴地迎上来:“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跟他们玩得怎么样?”“好极了。”我将手中的冰糕递给她,“您吃。”奶奶惊喜地笑出声来:“果然还是囡囡疼人,记得我爱吃这个。”看着奶奶喜笑颜开的模样,我尝了尝放在桌上的那块冰糕,芝麻酱的味道依旧很淡,但是就是很甜。
我曾以为我的乡愁会被故乡的巨大改变而冲淡,可越接近这个我生长的地方,越接近这些热情善良的人们,我越发明白:有一种甜,它永远都不会变。